如果他年轻二十,不,只要再年轻十年,孤独整都有信心和杨侗斗上一斗,但现在不行了。他年老体衰,精力早已无法应对各种突发事件,是以在年前卸下独孤家主重担,正式将独孤澄推向了前台,但国事家事的种种不利,你让他如何能够安安心心的安享晚年?
他一直关注时局,知道南方萧铣休养生息、厚积薄发,他知道窦建德苦守青州三郡,做临死着的挣扎;也知道杜伏威、林士弘、沈法兴、李子通的所作所为;更知道李密有图谋江南之雄心,相较以上其他诸侯,李密有头脑、有眼光、有手腕、有实力,升则飞腾于九天之上,驾南国半壁江山以御北方强敌。
独孤整觉得自己不能在李唐这棵一树上吊死,就算他再怎么支持李唐,也要给独孤家找条出路,何况,李唐的前景着实让他不看好了。多方下注也是独孤家的传统,父亲独孤信不就是这样的吗?自己不过是延续这个传统而已。
……
“老家主!到了!”
就在独孤整思索到了对策之时,马车已缓缓停止,侍卫轻声禀报。
“好!”独孤整长长的吁了口气,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发现在自己思索之间,天光大亮。心情狂舞多天的大雨也终于变得稀稀拉拉了。
“天意还在李唐这边啊!”想到大军今日出征,连续多日的大雨忽然就有了停止之兆,独孤整的心情好了很多,他对李渊有诸多不满不假,也准备和李密接触,不过他还是希望李唐很赢,不止是在李唐投入太多,还因李唐是亲外甥、亲家的江山,李唐赢了,独孤家继续荣耀,与之相比,李密是态度不明的外人,靠不住的。
独孤整摇头阻止了撑伞奔来的一名家仆,在霏霏细雨中登上台阶,看了一眼打扫院中积水的家人们,淡淡开口:“家主来了么?”
这里是独孤氏的家主府,也是独孤整以前的府邸,他卸下家主之位后就让了出来,不过独孤澄并不入住,以示对老家主的尊重、尊敬。
“家主卯时已至!正在书房看书,请老家主随我来。”那名门房管家带着独孤整匆匆向府内走去。
独孤澄许是听人通报,在他们到了后院时,已于院门前等候,行礼见面过后,叔侄二人也不多作寒暄,一前一后深有默契的步入书房。
独孤澄很自觉的让独孤整坐上主位,自己坐在了下首,在这位小叔面前,他从来不摆家主的架子,能够成为大家族家主者,自然不是无法无天的二世祖,相反,他们为人谦逊有礼、尊师重道、敬重长辈,除非长辈倚老卖老,触犯到他的利益,这除了品行好,也是给族人、给后辈树立良好的榜样。
一名侍女端茶盘进来,待独孤整润了喉咙,独孤澄忧心忡忡的开口:“七叔,朝堂上商议得如何了?”
独孤澄一直在经营家族,便没有在李唐王朝任职,虽有爵位、虚职在身,却也一直没有参与早朝、商议国事。
独孤震冷笑:“皇帝决定搜刮襄阳可战之兵,凑足十万数,供其驱使。”
独孤澄吃了一惊:“这样襄阳就没有可战之兵了,如果我军在前方战事不利,陷入僵持局面,薛万均自上洛上津沿着甲水河谷兴兵,避开重兵把守的武关、外武关,强攻淅阳勋乡,直扑襄阳而来,襄阳拿什么抵挡?更严重的是薛万均要是兵行险招,沿甲水攻下西城郡丰利之后,打穿内部空虚的房陵全郡,最后占据巴东秭归,那荆蜀便被隋军一刀两断,陷入首尾不能相连的困境,到时想退入巴蜀都不行了。这么简单的事情,就算皇帝想不到,难道上千文武就没人看穿?”
“嘿嘿!”独孤整晒然一笑:“你不觉匪夷所思吗?”
独孤澄稍一沉思,恍然道:“七叔是说,皇帝不放心留守帝都、主管军事的李德良、窦轨,故而将可战之兵尽皆带走?”
“皇帝本就看重军权,因此各大势力主将不是李世民、李元吉、李孝恭、李神通、李德良、李道宗这些李氏宗亲,就是柴绍、冯少师等驸马,甚至他连宗亲也不放心,从这次东征便能看出,李渊始终在大局上控制着整个军队,尽管这所谓的大局导致李孝恭全军覆没,但李渊手段不错,将责任甩给了李孝恭……如今东征失败不说,还惹火烧身,把战火烧到了国内,李唐王朝处境相当不妙。皇帝担心自己出征之际,手握军权的人在这个时候生出异心,故而罔顾国情,抽光了襄阳可战之兵!”说到这里,独孤整不太确定的猜测道:“我怀疑皇帝早有亲征之心。”
“何以见得?”
“我也不敢肯定!”独孤整摇了摇头,说出了自己的怀疑:“我是从太子驰援晋王的举动猜出来的,太子没有领兵的经验不说,且跟晋王有皇座之争,难道皇帝就不担心太子吭害晋王吗?可他依旧这么做,这说明皇帝对军方相当不满,而‘朝廷过于干涉军事’的声音,非但没有让皇帝放下军权,还触怒了他,让他生出直接掌控军队之志。而御驾亲征是一个夺军权的最好借口,但他又不放心身在帝都的太子,是以把太子支走。”
独孤澄倒吸一口冷气:“若是正如七叔之言,他连几个儿子都不信,那他还信谁?”
“他只信他自己。”独孤整下了断言后,回顾道:“这或许跟他个人经历有关吧。继任唐国公爵位时,皇帝不到十岁,若非文帝和文献皇后喜爱,哪轮到他啊?尽管如此,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