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态变迁、沧海桑田的道理,克明应该懂吧?”
“自然!”杜如晦点点头。
“举个简单例子,今天我打你一顿,如果你明天死了,这是我下手过重,按律当服刑!但如果你三十年后死了,也要怪我吗?”
“肯定不能。”
“同理,先贤学说,是以‘当时’天下的实际情况而创作出来的知识,他们的学说利用于当时,是无可厚非的正确举措。但放到几百年后的今天。却未必会对,时代在推移,学问也应该与时俱进,生搬硬套于国不利、于民不利。就像李牧的战车阵、卫青的武钢车阵、刘裕的缺月阵都是著名的以步克骑之战术,但若现在来用,绝对会被打得落花流水。时代进步战术也要跟着进步,淘汰的东西就算曾经再高明、再辉煌,也失去了因有妙用。既然大家可以接受‘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的战术道理,为何做学问、做实事就一定要照搬先贤经验?”
杨侗笑道:“‘王道和仁德’千年归化不了一族,这就说明它不能令四夷宾服。我不是说它不好,只是觉得它用错了地方。因为汉胡观念、风俗差异大!你想让人家接受你的观点,有时候需要先用拳头把他打服,然后大家坐下来摆道理,你把他打疼了,他自己听你的话。就如秦始皇统一文字、度量衡,到如今,还有几人记得六国文字和度量衡?”
“殿下想要效仿始皇?”杜如晦惊讶的说道。
“将羌胡与六国并论,太过抬举他们了一些。”杨侗摇了摇头:“我只是说王道和仁道在短期内的确能让他们感恩戴德!但中原王朝只要衰败,我们这个宗主国,就是他们屠宰的对象!他们仰慕我中原繁华不假。可仰慕的另一面是嫉妒,嫉妒就之心一起,会有夺过来的心思。他们不动是因为他们没有实力,一但他们有了实力,必然会露出他们了锐利牙齿。最典型的例子就是突厥的启民父子,启民对我们大隋感恩戴德,可到了始毕就立即翻脸了!所以,只要异族保留着自己文字、服装、风俗,总有一天还会成为我族后患,到那时,我们的后代未必能够压得住他们。”
“那不知殿下有何妙策?”。
“只要看清问题的关键,解决问题的策略就有了。”杨侗笑着说道:“非我族类,为何其心必异?”
“臣洗耳恭听。”。
“不同。”
杜如晦听得愕然。
“他们穿的不同,说的不同,在人群里很突兀,所以大家本能排斥。但如果突厥人、吐谷浑人都穿汉服,说汉话,你觉得他们还突兀吗?”杨侗指了指门外肃然而立的卫兵,有好几个是霫族人,但现在看去,与寻常汉家将士没多大分别。
“无法辨别。”杜如晦摇了摇头。
“胡汉杂居的确造成一些小混乱,但从长远上说,却是最有效的办法。我们要做的是什么?律法上不偏不倚,让他们看到公平的一面,从而降低他们排斥汉人的心里防线。只要做好这一步,再以各种权利诱之,他们就会自然而然的依靠过来!”
“臣受教了!”杜如晦若有所思的向杨侗行了一礼,而后告退而出。
今日这一番言论,并不是杨侗比杜如晦聪明,而是他站在了时代的高度上,为杜如晦打开了一扇全新的门户,一扇让他跳出固有思想的大门,以一种全新的视角去思索问题、解决问题,使他许多以往的疑惑豁然开朗。
杨恭仁、杨师道、房玄龄、魏征他们在这个问题上,也曾经纠结过、困惑过!而孔颖达甚至在一些仁义道德的问题上,与杨侗红过脸,但如今却不会了,一个二个抛弃了枷锁,用理性的眼光看待问题,而不是像以前那么,动不动就去找古籍来解答。
能用自己的眼光看问题,用自己的思维解决问题,在这个尊师如父的时代,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进步,在思想上,他们已经得到解放,走向了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