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严闻言眉梢一动,却默然不语,见谢洵亦未将那宫灯转递给萧韶:“左右就这几步了,无妨。”
“谢相公宽和。”萧韶不再多言,只笑道,“请进去罢。”
谢洵提步拾阶而上,等到进了紫宸殿才发现殿中唯有坐在御案前的李玚一人,连那撰写起居注的黄门都不在。李玚早听见谢洵来了,却连眼角都没能抬上一抬,他只静静地看着御案上的一封奏疏,沉默许久。
此刻殿中寂静非常,谢洵终于敛衣行了一礼,开口打破了沉寂:“臣已将圣人发落刘宏词的制诰了结。从此往后,圣人可高枕无忧了。”
李玚闻言,总算将目光从奏疏上移开,拨了几分分给谢洵。等到他将目光完全放在谢洵身上的时候,眉梢眼角又显出了谢洵往日里看惯的缱绻。李玚默然许久,试图从满腹思绪中挑出了一句最温和的:“太傅病重,张刘等人出外,如今中书门下的相公便只剩下崔承祖与杨绅了。从前秉笔宰相在中书门下诸相中轮换,朕想着,今后便由卿独秉国钧罢。”
谢洵面上不由一奇,然后施施然笑叹道:“圣人便这样信任臣么?倘若日后臣成了第二个冯昭辅,想起今日的事来,该如何自处呢?”
李玚立时被他这带着几分讥诮且不在意的语气激出了几分羞恼,勉强按下将起的怒气,语调却是按捺不住地渐渐扬了起来:“谢子望!”
“臣在。”谢洵已然直起身来,只恍若不觉似的立在御案前悠悠地笑,“圣人吩咐便是。”
坐着的年轻圣人见他如此不由眉眼一沉,犹自压着气道:“你就非要这样么?”
一语既出,谢洵忽然觉得仿佛李玚说出甚么话来都理所当然得顺畅许多。可李玚偏偏甚么也不再说,只有些无奈恼怒地望着他。
谢洵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似有香冷入瑶席。
【贰拾玖】桃李又春风
很快便入了腊月,早霜启色,深雪又降。至夜,大明宫东内紫宸殿中,李玚将李昉抱在怀里,携了来看望幼子的李虢儿行至殿门前,望着殿前的雪成纷扬之势,回首向一旁侍立的萧韶道:“你瞧,又下雪了。”
萧韶尚未开口,李虢儿已然笑眯眯地接口道:“好风景。”
李玚笑向她道:“正是这样。”
说着便教苏严去中书门下请谢洵来看。
李虢儿见此,笑吟吟地道:“阿爹偏心,这样的风景只想着谢相公,却不想着虢儿也想跟阿爹一起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