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一直到小公馆里来。晚香拥着绒被,头窝在一只方式软枕中间,被外只露了一些头发。凤举掀开一角被头,把头也插进被里去。晚香突然惊醒,用手将凤举的头一推,伸出头来一看道:“吓了人家一跳。一大早,冰冰冷的脸,冰了我一下子。”凤举笑道:“快起来罢,一会子就有人送礼来了。”晚香将手扯着他的胳膊,慢慢地坐起来,笑道:“你说你不怕少奶奶的,现在也怕起来了,昨晚上你又没来。”凤举道:“我不是怕她,我是怕老人家说话呢。”晚香道:“你不要瞎扯!从前为什么就不怕呢?你不要打搅我,我还要睡觉。”说着,身子又要向被窝里缩,凤举按住她的身子,笑道:“不要睡了,待一会子,绸缎庄上就要送东西来。”晚香听说,果然就不向下缩,问道:“送些什么来呢?”凤举道:“人家送礼,我哪里能知道他送些什么?不过我知道,决不至于坏到哪里去。”晚香也知道逢到年度,绸缎庄是有一道年礼要送的,倒不料会送到这里。连忙披了衣服起来。不到一点钟之久,王掌柜果然将东西送来了。除了绸缎料子八样不算,另外还送了一件印度缎白狐领的女斗篷,又是一件豹皮的女大衣,一齐由外面送进上房来。晚香连忙披在身上一试,竟非常地合式。晚香道:“这真奇怪,他们怎么知道我腰身大小?”凤举道:“那还不容易吗?你在他那里做衣服,又不是一回,他把定衣的尺寸簿子一查,就查出来了。”晚香道:“送礼的东西,怎么不往宅里送,送到这里来哩?”凤举道:“这一笔帐目,本是我经手,我私下和他们商量好了,叫他送到这里来的。”晚香笑道:“你这回事件办得很好,应该有点赏。”凤举笑道:“赏什么?你少同我捣两个麻烦,也就行了。外面有人在那里,我还得去见见他呢。”说着,到客厅里来。王掌柜起身相迎道:“我不敢失信不是?”凤举道:“我要上衙门了,不能陪你了,我的帐过两天给你罢。”王掌柜连忙站起来笑道:“大爷,你随便开一张支票,不算什么工夫,何必又要我跑一趟呢?”凤举道:“你们做买卖的人,这还能怕跑一点路吗?”停了一停,又笑道:“对不住,我的这笔帐,今年是不能给的,只好等到明年再说罢。”王掌柜笑道:“嘿!大爷还在乎这一点钱,少打一晚小牌,就有了。”凤举和他说话始终也不曾坐下,一面说一面走,已经出去了。王掌柜又不敢得罪他的,凤举一定不肯开支票,也就只好算了。可是凤举心里,比他更为难,今年为讨了这房姨少奶奶,另立门户,差不多亏空到一万上下。东拉西扯,把帐还了一半,还欠四五千,简直没有法子对付。这还罢了,佩芳又有一个老规矩,每年过年,要给五百块钱散花。今年讨了姨少奶奶,这钱更得痛痛快快拿出,不然,她就要生是非的。本来想到银行里去移挪几个钱,无如今年银行里生意不好,也是非常地紧,恐怕不容易移挪。若是和朋友们去移挪吧,一两千块钱,还不至于移挪不动,无如又不肯丢下这面子,心里老是为难。
转眼就是阴历二十八了,帐房里正忙着办过年货。凤举从衙门里回来,一直就到帐房里来,只见满地下堆着花爆,屋外走廊上,一排悬着七八架花盒子。柴先生正数好了一搭钞票,拿在右手,左手便要去按叫人铃。凤举一脚踏进屋来,笑道:“今年又买这些花爆,我是全瞧着别人快活。”柴先生正要搭话,进来一个听差,于是将钱交给他,让他走了,起身又关上了门。这才笑道:“我也看出来一点,这几天,大爷似乎很着急。”凤举见旁边有一张靠椅,坐着向上一靠,笑着叹了一口气道:“糟透了,我是自作孽,不可逭。”柴先生道:“我估量着,大爷大概还差六七千块钱过年吧?”凤举道:“六七千虽不要,五千块钱是要的了。你说,这事怎么办呢?”柴先生道:“大爷是不肯出面子罢了,若是肯出面子,难道向外面移挪个五、七千块钱,还有什么问题不成?”凤举道:“不要说那样容易的话,这年关头上,哪个不要钱用,哪里就移挪到这些?你……”说到一个你字,凤举顿了一顿,然后笑道:“我也成了忙中无计,你能不能给我想一条路子?”柴先生笑道:“我这里是升斗之水,给大爷填填小漏洞,瞒上不瞒下,还盖得过去。这五七千的大帐……”凤举不等他说完,便道:“我知道,我是因为你终年干帐的事,或者可以想法,并不是要你在帐房里给我挪动这些个钱。”柴先生笑道:“有是有一条路子,不知道大爷肯办?”说时,把他坐的小转椅,挪一挪,挪得靠近了凤举,轻轻地道:“吴二少爷一万块钱,叫我送到一家熟银行去存常年,商量要一分的息,何不挪用一下?”凤举道:“哪个吴二少爷,有这样多的钱要你去放?”柴先生道:“就是大少奶奶家里的二少爷,还有谁呢?”凤举道:“这真怪了,他是一个不管家中柴米油盐的人,怎样会有这些钱放帐?”柴先生道:“这自然不是公款,吴府上也不至于为这一笔款子,要少爷来和我商量,这大概是少爷自己积下的私帐吧?”凤举动了脚,叹了一口气道:“咳!我真不如人,我每月挣了这些个钱,还闹一屁股亏空,人家当大少爷,却整万的有钱放私债。”柴先生听说,只笑了一笑。凤举道:“有什么法子没有?若有法子,瞒着
到了下午,吴道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