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接话?对着话筒子里连喂了两声,也是一点回响没有。燕西急得要命,只管跳脚。又过了五分钟之久,秀珠才来接话,她道:“你真是忙呢?或者是架子大呢?把你请来了,你坐不住。打电话请你,三番两次,你都不肯接话。好罢,要搭架子就大家搭起架子来罢。”燕西在电话里听到这一番话,觉得秀珠有点误会,便道:“这两天我家里总不免有一点事,我当然比较忙一点,你就不能原谅我一点吗?”秀珠道:“我为什么原谅哩?我能跟着你家一样地倒霉吗?我管不着!”说毕,电话机里嘎的一声,分明是那边将电话挂上了。燕西连连喂了两声,也不听到有回答的声音。到了此时,不由得他心里不发狠起来。心想,她连不跟着我家倒霉的话都说出来了,那是二十四分地看不起我,不但看不起我个人,连我全家人都看不起,你哥哥不过是巡阅使手下一个大走狗,巡阅使作了大总统,充其量你哥哥作个督军而已,就把官来比比,我家也是世代簪缨。若在学问道德上说,除了我这辈不算,上两辈,哪个不是名震中外的?无论如何,我自己总可以找个饭碗,不至于无路可走,去依附你白家。你天天把出洋这件事来引诱我,这又算什么?就是我自己手上,还拿得出一笔出洋费来,非倚靠你不行吗?现时还不曾娶你,你就这样在我面前摆架子,假使我娶了你过来,那还了得,你不会常把军阀妹妹的势力来压迫我吗?好!我觉悟还不算迟,从今天起,我和你断绝来往,永不理会你了。他手扶了电话机,站着竟不知道移动,就是这样地想呆了。还是金荣走了出来,问道:“七爷,你这是怎么回事?想哪处的电话号码,想不出来了吗?我给你查一查得了。”燕西心里十分忿激,也不去理金荣的话,掉转身躯,自向书房去了。金荣哪知道他会不愿意白小姐了,便跟着到书房里来问道:“七爷,还要打一个电话到白小姐去吗?”燕西一正脸色道:“打电话给她作什么?以后她有电话来,你不要理会,说我不在家就是了。”金荣看了这情形,真是出乎意料以外,我们七爷,居然会和白小姐不通电话了。这样看起来,七爷究竟不是一个好惹的,说翻脸就会翻脸的。金荣也不敢多说什么,迟迟钝钝地,就挨着房门走出去了。
这一天,燕西已经不出去了,秀珠也不曾有电话来。到了晚上十二点钟,秀珠的电话却来了。金荣接了电话,不敢照燕西的话直说,便道:“我们七爷,不是在你公馆里吗?”秀珠道:“没有。现时不在家吗?”金荣道:“七爷下午就出去了,我也是刚从大街上买东西回家,不知他回来了没有,我给你瞧瞧去。”说着,放下电话机,跑到燕西书房来,把话告诉了他。燕西正躺在床上翻弄一本图书杂志,将手一挥道:“我不是告诉了你,说我不在吗?怎么你又来问我?我不在家,我不在家,我一百个不在家!你就是这样去回答她。”说时,手里将书本子乱拍,这一下子,金荣才明白这位和那位是真决裂了。只得回转身去向电话里报告着道:“白小姐,我们七爷还没有回来呢。”秀珠道:“他还有什么地方可去的吗?”金荣想着,难道除了白家,他就没有地方可去?因答道:“那可说不上。”这样的回复着,那边的电话也就挂上了,约过了一点多钟,秀珠的电话又来了。这回金荣接着电话,有了主意,不再去报告燕西了,就在电话里答应说:“我们七爷,还没有回来呢。”秀珠道:“怎么这样夜深,还没有回来?难道是上跳舞场了吗?”金荣道:“那可说不上。”他如此回答了一句,就挂上电话了,这次电话打过,已十分夜深,秀珠当然不再打电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