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为部落带来麻烦的人,而显然,麻烦制造者并非黎,恰恰是蓝。
“背叛部落的族人,一定会遭受祖神的惩罚,就像……”俆妙君手指一点,指向躲在人堆中的殷。“——他。”
视线之下,小个子兽人的身体迅速衰败,表皮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腐朽,像蜕皮一样片片掉落,露出皮下粉红的血r_ou_,微微跳动着。他整个人像被绳索捆住,一动不动,连声音都发不出,可他偏偏还活着。
众人见到这毛骨悚然的一幕,对月的敬畏更深一重。
“而你,很奇怪,竟然能逃过这一劫。”
蓝一愣,表情霎时得意起来,正想说因为我没有背叛,就听月继续道:“你所谓的巫力也很奇怪,除了杀戮和催生植物,对族人没有半点作用。”
“所以,那一定不是巫力,你也不是巫,你甚至……不属于这方天地。”
就像一道闪雷在蓝脑中炸裂,耳边“嗡嗡”作响,他眼前一花,未知的恐惧向沼泽一样将他慢慢吞没,他的秘密不可能被人知道!蓝张口结舌:“我、我……”
“你是邪。”
邪的传说历来都有,没有人见过邪,也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有部落以为邪是种可怕的异兽,有部落则认为那是一种能带来瘟疫与毁灭的生物,每个人从小听着邪的故事,对邪的恐惧根植于童年,是兽世所有人心底的噩梦。
所以在听见这个字时,所有人立刻退到一边,就连伤势颇重的栖部来使都拖着残躯躲得更远一些。
而几乎被猜出真相的蓝,他像被剥光了叶子的卷心花,露出里面脆弱的芯子,微微颤颤地面对这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他无从反抗……等等,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个机会!
下一刻,蓝双肩一震,已经修炼到sān_jí的异能如天幕般覆盖周围,无数绿植从土堆里钻出,短短数息直破云霄,粗壮的树干上到处缠绕着根j-in-g藤蔓,明明是在寒冬,却好像回到了盛夏的密林。接着,绿意变成金色,片片落叶遮蔽了人们的视线……
俆妙君知道他要逃,但蓝布置了一面异能屏障,异能与巫力原理不同,等她破开屏障时感觉有些晚了,但她仍是不慌不忙地驱散了异能,没了异能提供养分,植物们很快枯萎化作腐水。
可蓝也没能逃掉,他被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制在手中,族人见了他尊敬道:“龙大人。”
就连俆妙君和杨昭都微微低下头,因为这位老人,正是汉部的老巫。
他如今一百五十岁了,几乎是一名巫的极限,自从汉部有了新巫,他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玉简里没怎么叙述他,但作为汉部的巫,想来结局不会太好。
此时他轻咳几下,并不睬被他封住嘴的蓝,只是慈祥地看着月,慢声说:“汉部终于等来了真正的新巫,我知道,在我回归大地前一定会等到。”
他的话让众人十分惊愕,连蓝都不怎么挣动了。
“您的意思是……?”俆妙君疑惑道。
“我早知道蓝的巫力不同寻常。”老巫的背仿佛佝偻了几分,原本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愧色:“我很惭愧,一切都是我的纵容。”
原来老巫算出自己大限将至,可汉部一直没有诞生新的巫,就在这时候,蓝凭空出现,尽管老巫感觉他有几分古怪,但对方的能力确实和巫力很相似,而且识字、博学,这些巫的基本素养蓝都有,老巫一时琢磨不定,又担心汉部后继无人,这才草草封了新巫。
而在他的预言中,蓝的命运线非常飘渺,他竟然一点都算不出来。
他本想再观望一番,谁知蓝差点就毁了汉部!
“我的老师曾对我说,‘你的优柔寡断或许会让你的人生道路充满荆棘,会让你想守护的种种与结果背道而驰’,年少时我总不相信,然而越来老越发觉老师说得没错,我这一辈子始终浑浑噩噩的,否则,汉部又何至于此?”
老巫顿了顿,对月笑了笑:“但你不像我,你做得很好,汉部需要像你一样的巫,也需要像阿黎一样的战士。”
“至于你……”老巫无悲无喜地看了蓝一眼:“我的优柔寡断偶尔也是件好事,至少我不曾予你汉部真正的传承。”
蓝陡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涌入体内,像万千只小虫在他的肌r_ou_血液中横冲直撞,似乎不觉得痛,但那种粘腻又扭曲的感觉令人作呕。
而外人只看见蓝的身体上逐渐出现了许多黑色的小点,慢慢扩散,先是四肢,再是腹部,很快游走到心脉。蓝的七窍都流出了黑水,眼角裂开,他的身体渐渐软化,腐r_ou_一块块掉落,似乎连骨头都消融了,就像一滩烂泥……
蓝彻底消失了,死在龙手中,果然,只有巫才能杀死“巫”。老巫缓缓走向月,抚上她微垂的头颅。
杂乱的信息铺天盖地地涌入俆妙君的识海,这一刻,她恍然找到了第一次被玉灵灌顶的感觉,她看见了一个人,两个,千百万个……看见了汉部从几个小小的石洞一点点建立、聚集、繁衍生息,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大部落,看见了过往的英雄,看见了汉部从荣耀走向衰落,又几经起伏,然后是百年前那场灾难……
最后,她看见了一只白色的豹,它缟身如雪,背生双翼,正闲适地躺卧在大地之上,冰蓝色的瞳孔倒影出她的容颜……
这是传承,也是历史。
老巫的手缓缓垂落,整个人像一掀就落的腐朽树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