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不眠不休,不饮不食的看了两天两夜,一口气将整本《武林外史》看完,然后又坐在那发了半天的呆。
这两天两夜,李寻欢与罗长风也一直陪坐一旁,哪都没去,每天的饭食由孙小红去取来,不让任何下人靠近。
几人都没有出声干扰阿飞的思绪,有些事,得让他自己想明白。
从早上辰时左右看完话本开始,一直如泥胎木偶一般坐着的阿飞,忽然站起了身来,往画舫外行去。
李寻欢、罗长风、孙小红也忙站起身,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去哪?”
阿飞跳下画舫旁的轻舟,将轻舟推离了画舫,这才回头,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笑意,道:“上茅房,你们去不去?”
“……”
李寻欢与罗长风对视一眼,嘴角连连抽搐,随即齐齐展开轻功,纵身跃向轻舟,道:“一起去。”
孙小红站在画舫甲板上,看着轻舟中的三道身影,脸上露出一个明媚动人的微笑。
……
自那天过后,阿飞再也没提过出海找沈浪的事,似乎已经完全放下了心中的执念,李寻欢曾问过他为什么。
阿飞的回答是,他忽然想通了。
“忽然想通了”,这五个字说起来简单,要做到可真不容易。
释迦牟尼在菩提树下得道,就因为他“忽然想通了”。
达摩祖师面壁十八年,才总算“忽然想通了”。
无论什么事,你只要能“忽然想通了”,你就不会再有烦恼,再有执念,但达到这地步之前,你一定已不知道有过多少烦恼。
李寻欢也看了《武林外史》,虽然他并不是了解所有关于沈浪他们的事,但他也了解一部分。
将自己知道的那一部分,与这本话本一对比,再结合前后,他就确定了这话本中所写,的确是最真实的故事。
而罗长风不仅仅是将《武林外史》的原著写了上去,另外还将王怜花前往李园找李寻欢,准备把“怜花宝鉴”交给李寻欢那件事添加了进去。
看得李寻欢是愕然无比,在看完话本后,他第一时间找到罗长风,紧张的问道:“长风,你话本中所写可当真?她……她手中当真有一本王怜花编纂的《怜花宝鉴》?”
罗长风站在九曲平桥,将一把把鱼食撒到湖中,引得鱼群争抢不休,水面顿时如同沸腾了一般。
听了李寻欢的问题,罗长风似笑非笑的扭头看了他一眼,道:“怎么?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去见她一面了?”
“呃……咳咳咳……”李寻欢脸色一僵,随即剧烈的咳嗽起来。
罗长风撇撇嘴,道:“别装模作样了,从到江南以来,你已经很久没咳得这么凶过。”
李寻欢苦笑不已,叹道:“好啦!别打趣我了,我们如今……只是表兄妹而已,你先告诉我,这件事究竟是真是假?”
罗长风将最后一点鱼食撒进湖中,双手负到背后,看着争抢鱼食的鱼群,道:“是真是假,你可以去问孙小红。”
“为了这本绝世秘籍,她二叔在李园外坚守了十四年,如今也是时候让人家解脱了。”
李寻欢凝视了罗长风一会儿,转身大步离开,罗长风看了看他的背影,便面无表情的转回了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李寻欢在倚红楼三楼练功场,找到了跟阿飞那两个带剑侍女一起练剑的孙小红。
“大庄主。”
侍女与李寻欢见礼的声音,令正在习练越女剑法的孙小红停了下来。
“大哥,你怎么来了?”孙小红倒转长剑,剑身贴在手臂上,迎向了李寻欢。
李寻欢翻开倒数几页,摊到孙小红面前,道:“你先看看这一段。”
“这是……武林外史?”孙小红将长剑交给侍女,接过话本,走到边上的椅子旁坐下,认真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孙小红的神色变得郑重,目光之中闪过一丝复杂之意,她也不抬头,道:“大哥是想问我话本中所写是真是假?”
李寻欢道:“是。”
孙小红这才抬起头,直视着李寻欢,道:“不错,长风话本中所写,句句属实,那么……你打算去取回《怜花宝鉴》?”
李寻欢看着孙小红的眼睛,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有些复杂的心绪忽然平静了下来。
以前他每次只要一想起林诗音,或听人提到林诗音这个名字,心里总会觉得有种无法形容的歉疚和痛苦。
那就像是一把锁,将他整个人都锁住,他总认为自己必将永远承担着这份痛苦。
但现在,他的痛苦却似已不如昔日强烈,是什么力量将他的锁解开的呢?
李寻欢一直不知道,但此刻看到孙小红的眼睛,他似乎有些明白了。
他不躲不闪的看着孙小红的眼睛,道:“不错,王怜花既然信任我,将如此紧要之事托付于我,我便有责任完成他的嘱托,为他寻到一个好传人。”
孙小红道:“仅此而已?”
李寻欢坦然的点点头,道:“仅此而已。”
孙小红脸上露出一个明艳的笑容,道:“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李寻欢也笑了,他毫不迟疑的道:“好,我们一起去。”
……
宽阔平坦的官道上,一架马车辚辚而行。
两年多前,这架马车从北而来,自关东到了河朔,又从河朔去到了江南。
时隔两年后,这架马车又由南至北,回到了河朔地界。
只是车上的人,却已与两年前不同,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