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1912年四月的英国码头,春寒料峭,海风凛冽,他莫名其妙地买了一张世界上最豪华的船上的最低价的票,打算和下层流氓们睡在一起挤上几个月,因为所有的英国上层人物和下层人物都毫无分别,同样瞧不起中国;然而他又转头莫名其妙地把它输给了一个画画的小流氓,只好在肮脏的酒吧里睡了过去,醒来时不知道身在哪里——其实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好多年了。
现在,他站在“伦敦——上海”线的船的甲板上,海水在栏杆下鼓荡得要把人心跳出来,几个月后就要回到阔别已久的祖国,据说她现在已经变了——不知道他自己,还敢不敢认。
一下船便是滚滚热浪,已经是中国的夏季了。
他们踏着海风和轰鸣的汽笛声走下甲板,满世界的吴侬软语顿时涌进耳里。工人们淌着汗搬运各种货物,短旗袍的姑娘们踏着高跟鞋走来走去,还有洋装女学生们,叽叽喳喳的……穿长衫或西装的一群男人们顿时朝他们涌了过来,把上海团团围住,大笑道:“哎呀呀——沪君你可算是回来了!”
“好说,好说,”上海一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随从一边意气风发地说:“我出去的这几个月,国内局势如何?孙中山先生去年和我们提过的纸币,今年颁布得如何?”
“顺利得不得了!”人们哈哈大笑,“香港说,如今就是给小费,阿姑们也是肯认的,无需用洋钱了伐!这位是?”
“这位是新回国的革命同志,仙鹤君。他之前可是游历过欧洲各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