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轻描淡写,似乎并未把三万看在眼里,裴凯有些不好意思,还想推辞一番,楚离已经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要是想感谢我,中午请我吃顿好的,我是吃腻楼下的盒饭了。”
曾经的江二少何曾这么受过委屈,一天三顿不是路边摊就是泡面凑合。楚离一度以为自己会坚持不下去,但他小看了自己的毅力。他有时候也会想,也许过去的一事无成并非自个的原因,而是各种因素赶在一起。或许那场车祸是好事,让他能真正看清自己。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楚离对着只剩下两千多的工资卡发了会呆。昨晚从罗诚那里“敲诈”了十万,留给便宜舅舅七万,转给秦穆三万,他身上只剩下了这个月发的工资。
虽然省一省也能活下去,但楚离想的却是家里背的债。他没有原身的记忆,也不知道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他顶着“楚离”的壳子醒来后,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只知道家里欠了债。彼时张启国跟他说房子卖了就够赔偿,他浑浑噩噩自然是对方说什么听什么。若非江行简昨晚说起,他还不知道中间的缺口这么大。
他现在已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江二少,自然知道五十万这笔“巨债”让张启国来凑,还不知道要凑到什么时候。当然,他凑也是一样。
楚离有些后悔,过去他是江二少,短暂的人生里光学会如何花钱了,对于赚钱完全没头脑。反正没钱了问家里要,江家不缺他花的这点小钱。可现在呢?他是楚离,身边又没个有钱的亲戚,该问谁去要?
回江家,楚离知道不可能。去找江行简?他有些犹豫。睡了一觉,再回想起江行简的提议,楚离已没了最初的愤怒,只觉得古怪。他自嘲地想其实答应江行简也没什么问题,反正他是本色演出,完全不需要任何演技加持。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楚离的思绪,他看了眼来电显示为张启国。
“喂?舅舅?”
“小离,你妈出事了……”
一个小时后,楚离在汹涌的上班人潮中杀出一条血路,同张启国汇合在了青山人民医院,也就是忻城著名的第三j-i,ng神病院。
他们两人到时,楚母已经被打过镇定剂,正躺在床上沉沉睡去。白色的病床上,女人眉目舒展,皮肤白皙,容貌秀美,看着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她的样子很难让人联想到发病癫狂的j-i,ng神病人,更像是沉醉于旧时光中的美人,让人不忍心惊醒她的梦。
楚离站在床前,心情一阵细微的激荡。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具身体的母亲,内心泛起一阵波澜。他有些恍惚,不确定这是原身残留的感情,还是他自己的。很奇怪,从第一次见到楚母的脸,楚离就觉得十分亲切,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一样。
他忍不住上前一步,低头凝视着楚母,伸手碰了碰女人苍白的手,他突然像被吓到一样后退一步。有那么一瞬间,楚离差点脱口而出“妈妈”。
曾经的江行哲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据家中的帮佣说他的母亲在怀他的时候挺着肚子上门逼宫,被父亲挡在了外面。眼见上位无望,江行哲的母亲同江父做了笔交易,她生下孩子,江父给她一笔钱,从此她和孩子再无瓜葛。
因着这笔钱,江行哲总有种自个被母亲卖了的错觉。也因为这种不甚光彩的出生,他在江行简面前总无法理直气壮地出现。他曾无数次在脑海里描绘过母亲的样子,但无论他怎么努力,出现的总是一张模糊的、看不清表情的脸。
然就在刚刚的刹那,床上的楚母突然和他脑海中母亲的样子重叠,那张永远模糊的、看不清表情的脸变成了楚母安静的脸。
楚离犹豫片刻,趁着周围没人,重新上前握住了楚母的手,假装眼前的人是他无数次描绘过的母亲,低声道:“妈妈!”
……
看过楚母后,楚离和张启国被医生喊到办公室。楚母的事情很简单,她今天早晨吃饭时突然发病,拿着塑料叉子把照顾她的护工划伤了一道。鉴于楚母刚刚不久之前刺伤过人,医生觉得楚母的情绪很不稳定,仅靠现在的轮班护工很难照顾妥帖,更需要专职的护工照顾她一个。换句话说,楚母已经不适合住在普通病区,需要调换到重点病区。
楚离还没反应过来这些话背后的弯弯绕绕,张启国已经诺诺开口:“重点病区一个月护理费多少?”
医生大概知道楚家的情况,面色有些同情:“一个月七千,算上药品什么的需要一万多,医院规定要先预交三月。”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现在外面雇个护工也得七八千,还只是白天上班晚上不陪夜的,咱们收费其实已经很合理了。”
张启国对费用没意见,只是……他为难地搓搓手,他手头倒是有点钱,是楚离昨晚给他的,再加上他自己借的凑得,差不多有八万。这些钱他原准备是打算赔给楚母刺伤的邻居,毕竟对方伤得厉害,治疗需要钱,家里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再者张启国也是怕了邻居家那个无赖儿子,想着先还点是点,免得对方再找楚离的麻烦。
他犹豫地看向楚离:“医生,我们出去商量下。”
两人出了办公室,张启国低声把自己手头的钱数和原先的打算说了遍,然后为难道:“小离,要不我们先把你妈接回家,等凑够钱再送来。”
他心中自责,觉得自己没用,越说头垂的越低。沉重的生活压力在他肩头仿若形成实质,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