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还是选择了相信旭凤,然后因为这个决定,将自己一步步逼上绝路。
旭凤向着高不可攀的天穹伸出手,像是想去握一抹皎皎的月色。可等他将那只被忘川水浸得血迹斑斑的手抬起后才茫然地想起,这可是魔界啊,是哪怕月光再怎么温柔悲慈,亦不会在此撒下垂怜的魔界。
意识到这一点时,旭凤那已然恍惚的一双眼只消一眨便又流下了泪。
“润玉……润玉……”
他想念润玉,他好想见他,可他也太明白自己没有去见润玉的资格。所以他只能这样自我折磨,用一个渺茫的念想绞紧自己迈向润玉的脚步,想着若是找回那条红线,是否就是天道示意,愿意赐他一生一次的奇迹,让他与润玉,还有重圆的可能。
而若是找不到……他也当是偿还润玉那十三年。虽然他知道,即使他能在自己身上重现了润玉遭受过的所有疼痛,他也永远体会不到润玉曾有过的绝望。
那个漫长的梦境中每一个令润玉无眠的片段,旭凤通通在其中看到自己。他不敢想润玉究竟等得多苦,多累,才最终放弃了他,连同曾经的那个自己也一并舍弃,他不敢。
那些被他无知的愚蠢造成的伤口他从未主动去发现过,任由它们盘踞在润玉身上时时作痛。直到润玉自己将它们生生熬成了不会疼痛的疤痕,他才终于知道忏悔。
可如今的润玉已经不再稀罕了。
旭凤在忘川寻了半月有余,丹朱才终于听闻了消息,急忙赶到了忘川。前些日子他一直身在蛇山,消息闭塞,直至看到旭凤时,才知道事态已然严重至此。
丹朱趁旭凤不备出手将其打昏,旭凤本已是强弩之末,被丹朱一击击中,连挣扎都没有便昏了过去。这也是他自看到梦珠那日起第一次离开忘川,第一次陷入沉眠。
而在他的梦中,他终于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却无论如何都不敢去见的人。
梦中的润玉神色也仍是冷冷淡淡的,甚至懒得看向他,只端坐着专注翻看掌中书卷。但许是隐隐觉察了自己是身在梦中,又或是实在太过想念润玉,旭凤到底没有被润玉那冷漠姿态逼退,反而更进了两步。
“润,润玉……”
他结结巴巴地喊了那人名字,得到了对方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旭凤被他看得心尖一颤,惶然地低下了头,却在自己手中看到了自己寻觅了许久的那根红线。
此时他已经来不及去思考这红线是从何而来,现下的情形又如何荒谬得只有梦境可以解释,看到手中的红线时,旭凤的心情直似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润玉,我,我把红线找回来了……”
他又走上前了两步,将那条打着两个结的红线握在手中,献宝似的向润玉的方向递去,姿态渴求得竟有些可怜:“你能不能……”
润玉放下了书,抬眼望向他,什么都没说,似乎是在等待他的下文。
“就当是看在它的份上……”旭凤磕磕绊绊地说着,“你能再原谅我……最后一次吗……?”
眼前已泛起了泪雾,让旭凤有些看不清润玉的脸。他用力地眨了眨眼,努力地去看润玉,却发现眼泪越是眨,就越是流得汹涌。
而坐在不远处的润玉,仍只是安静地看着他,不发一语,亦没有伸手去接那根红线。
旭凤终于在对方的沉默里败下阵来。他慢慢地滑跪到地上,哭得无力而凄惨。他手中仍紧紧攥着那条不被接受的红线,却连将它举起的力气都不再残余。
他如何不知这是一个梦,他面前的润玉只是个梦中的幻影,可却又那么真实。他在这个“润玉”身上看到了真正的那个润玉会如何对待他——即使他真的能找回那条红线,润玉也不可能会接回它,更不会原谅他。而他纵有千般万般的忏悔,也再入不了那个人的耳与心。
“我知道我没资格要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可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旭凤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对着那个似是而非的幻影,一声声吐露着注定不会被真正的润玉接受的言语。
“我愿意为你抛下一切了,求你让我留下来吧……”
“我好不容易才知道错了……”
他哭得痛苦而委屈,说到最后,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只能一遍遍地重复同一句话。
“我好不容易才知道自己错了……”
曾经的天之骄子终于学会了真正地低下头,真心诚意地忏悔自己的过错。想来若是当初的润玉看到现在的他,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
可是……
“我不想接受。”
“润玉”终于出了声,却并不是一个让旭凤好过的回答。
他没有起身,仍坐在原处,表情说不上厌烦,却也全然没有带上感动一类的情感,只是很平静。
“我记得你当年也曾求过我的一个‘原谅’,我现在看不出你与当时有什么变化,也许是心性?不过你的变化与我不相干,何况我也不在乎。”
他说的是旭凤求他原谅荼姚的事,也是润玉心性崩溃的真正开始。
“旭凤,我知道陨丹是什么东西,也知道它的效用。这不是浮梦丹或忘川水那类的东西,我没有忘记任何事。我记得你,记得你与我的全部过往,我只是忘记了那份心情罢了。现如今我即使回想,也只觉得昔日种种皆是他人所为。记不起那份心情,便不觉与我有关。”
“我知道你也许希望我能重新把那份心情找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