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不清少时的自己到底有没有像唐婉那样为爹娘的意外离世哭泣,只觉得在梦里也心痛得喘不过气来,那心口像是被人点了一把火,慢慢烧得他无法呼吸。他也终于因此知道这是自己做了个梦回到了年少时候。他被爹娘的生前故友照顾,而唐婉则头也不回的上了云隐山。
闪回的片段太多,他又不知眼下是到了何时,像是他追问唐婉到底为何上云隐山,又像是唐婉逼着他答应不要追究爹娘为何会被骗至塞外又为何惨死在塞外高手的围攻之下——反正都没个答案,他便遇到了白秋令。
他们在临海山庄外的树林里第一次相遇,他要与白秋令切磋——他记得原本白秋令是没有答应他无理的请求,可现在白秋令竟然拔剑相向,剑尖泛着寒光直指他眉心,满眼装的不再是水中月和天上星,而是让他自己看了都心寒的恨意。
他觉得自己将要醒了。
这个过于冗长的梦境终于走到了尽头,他在一道熟悉的声音中渐渐苏醒过来。他眼皮颤动,刚醒来的时候耳边还是嗡鸣,并没有听清到底有几个人在说话。
“可惜苏盟主这样的英雄豪杰,竟然命丧他的手中,如此y-in险邪恶之人,不死,如何告慰苏盟主的在天之灵!”
“白兄弟下山时间不多,受了他的蒙骗也实属正常,你千万不要自责内疚......”
“牧老先生所言极是,这唐昀油嘴滑舌,最擅长蒙人骗人,白兄弟一时不查,大家都不会怪罪于你,眼下你帮大家捉住这为害武林之人,是为立功,我们定然不会为难你。”
“......”
唐昀醒了,彻底清醒,每一个字都听得那样真切。
他终于再次捕捉到那道熟悉的声音,听见白秋令说:“多谢各位前辈,只是——他是我下山后结交的第一个朋友,眼下出了这样的事,始终......”
卓建柏拍拍白秋令的肩宽慰他道:“白少侠剑术了得,上次在临海山庄我便知你不是一般出身,没想到竟然是司言老先生的关门弟子!”
“卓兄过奖了。”白秋令抱拳行礼,又道:“眼下要定唐昀的罪,单凭那一掌肯定是不够的,我有一事想问,若是真如我所想,那便可以坐实他的罪名。”
沉默良久的方莫寻听白秋令此言,像是终于来了几分兴趣,沉声问他:“何事要问?”
“我小时候,师父曾给我一块玉佩,”白秋令手持云隐佩,在众人面前转了半圈,脚步停在牧桓的面前。
灯火幽暗,唐昀只能借烛火看到他的侧脸,而后心口的灼烧感越来越清晰刻骨。
“这块玉佩叫云隐佩,师父给我的时候说,我是他的弟子,因此给我这样一块刻着名字的玉佩,算作信物,而此前——此前我曾见唐昀拿着一枚云隐佩,上面刻了个‘元’字,我想问的,便是苏盟主当年是否也曾上云隐山,受教于我师父。”
此问一出,地牢里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互相看着对方,支支吾吾但终是无人答话。白秋令的目光在在场人身上来回,谨慎细致地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未察觉唐昀也在那y-in暗的一角观察着他。
方莫寻沉吟片刻,道:“当年司言老先生开山门,广收天下剑门弟子,苏盟主上过云隐山也不足为奇。”
他话说至此,一旁牧桓也似是忆起什么旧事,站起身来手背在身后,透过那窄小的窗户望着天边冷月,一边回忆一边道:“彼时万剑归宗云隐山,司言老先生的剑术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且他极擅长铸剑,万宗剑这把天下名剑便是他亲手所铸。他的剑术登峰造极,却从不吝啬自己习武所得,曾在江湖中招募有心研习剑术的各门派j-i,ng英弟子,不过好像——”他说着转了个身,紧皱眉头将角落里仍然“昏迷不醒”的唐昀看了一眼,道:“后来不知为何,云隐山便封山了,那一批弟子全都回到了各自的门派,对发生在云隐山上的事绝口不提。”
白秋令沉默着走到唐昀身边,蹲下|身手伸进他腰间摸了摸,将那半枚玉佩摸了出来——站起身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在他鼻尖探了一下。
唐昀闻见那股槐花清香,想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自己身前,问他方才他们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可他刚一想动手,那手臂便像是千刀万剐一样,痛得他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