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粒细石投进古井,虽不足以掀起滔天巨浪,亦撕碎了平静,微漪过后,刘氏率先斥道:“大惊小怪什么?两位少爷过来探望客人,遗下靴子也是平常,张嫂,记下,这两个丫头扣一个月月银。”
哪有遗下一只靴子不穿回去的,一点不平常,虞耀崇冷声道:“把靴子拿来给我看,是谁……”
虞耀崇后半句话生生刹住,因为,那只靴他认得,是虞君烨的。
虞君烨吃穿讲究,一应衣物都是鹃儿带着兰苑里虞君烨的另一个贴身侍婢芯儿做的,两人生得好,针线功夫也是虞府里最好的,亦且虞君烨的衣物,都在不显眼的地方绣着兰草,虞耀崇一见那细密的针脚,再一转动,在后跟处又见到一株兰草,登时断定这只靴子是虞君烨的。
刘氏伸手想拿过去看,虞耀崇往回一缩,避到一边。
“老爷,这靴子……”
虞耀崇不答,目光在人群上扫过,四周抖然间就一片静寂,梨园原来的下人,还有刘氏带来的,都低眉垂首,连呼吸都放轻了。
“虞老爷,请把我家小姐的靴子给我。”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一直远远地站在一楼门口看着的绿萝,轻快地走了过来,朝虞耀崇伸手。
“你们怎么照顾薰儿的,靴子怎么落到外面来了?别以为薰儿不懂,就怠慢她,再这样的事,不饶你们。”虞耀崇皱眉,口气极是不善。
“奴婢该死,疏忽了。小姐下午到园中玩水,把靴子弄湿了,奴婢放在外面晾晒,日落时忘记收回了。”绿萝垂首,小声分辩。
“罢了,拿去罢,以后对主子的事不可不上心。”
“是。”绿萝接过靴子,虞耀崇抬腿往院门走去,刘氏暗暗咬牙,不愿就此放弃,朝身边唤张嫂的管事婆子使眼色,张嫂哧笑一声,看向绿萝问道:“这是你家小姐的靴子?你没认错吧?小姐们不是穿绣鞋的吗?”
这一句问话嘲笑之意甚明,绿萝变了脸,楼里紫蝶忽地冲了出来,朝张嫂扬手就是一巴掌,喝道:“我家小姐爱穿靴子鞋子,是你能问的么?你是奴几?管到主子管到客人上头来了?”
“你!”张嫂也是虞府里得脸的管事老人,挨了打还有些回不过神,略一呆,不过眨眼,朝紫蝶扑过去。
紫蝶闪避不及,却没被打到,虞耀崇极快地转身,大手一扫,张嫂跌倒地上。
“放肆。”虞耀崇一声厉喝,目光冷冽,唇角线条冷硬,转过脸紧盯着刘氏:“薰儿是客人,也是主子小姐,这个奴才在客人面前丢了虞家的脸,以下犯上,目无主子,你说,该怎么处置?”
刘氏气得几欲吐血,叶素薰是主子是客人,可紫蝶与张嫂一样是奴几,然此时虞耀崇盯着她,看那神色,没有回旋的余地,若是在奴才面前跟他据理力争,太失他当家人的面子,刘氏咬了咬牙,冲张嫂道:“快跟紫蝶姑娘赔罪。”
“如此目无主子之人,这种人,我虞府留不得。”
“老爷,张嫂平日办事也还严谨,一时糊涂罢。”刘氏听虞耀崇言下之意要遣人,急了。若是遣人,以后谁还敢帮她办事。
“奴才一时糊涂,求老爷开恩。”张嫂吓坏了,不用刘氏示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磕头求饶。
虞耀崇要的就是没人替刘氏办事,刘氏求情不让出府,他也不驳回,抬腿冲张嫂踢去,又狠又准。
“啊!”张嫂惨叫一声,脸上血流如注,仆地不起,瞬间没了声气。
“拖下去,埋了。”冷冷的一句话吐出,虞耀崇走出了梨园。
一个大活人瞬间成了死人,绿萝紫蝶也僵住了,刘氏呆呆站着,像被抽了魂魄般,眼睛直直地看着地上血流如注的人一动也不能动。
“小姐,虞老爷真狠。”人散了,绿萝和紫蝶上了二楼,紧闭房门,围在叶素薰身边不停发抖。
“小姐……我……有些害怕。”紫蝶牙齿直打战。“小姐,那张嫂不会来找我索命吧?”
灯影飘忽,忽明忽暗,夜风吹起发丝,有一缕从脸上扫过,带出无言的忧郁。发丝落下时,叶素薰已压下心头的惊惧,一双大眼如寒潭深水,漠然、清幽,不带一丝一毫的情绪。
“紫蝶。”拉过紫蝶的手,叶素薰平静地道:“我不知鬼魂会不会来找我们索命,但是,她若是不死,定是不会放过咱们的,所以,不要再想了。”
“别想了,过来,铺床展被服侍小姐睡觉。”绿萝拉起紫蝶。
“小姐……”走到床边时,两人一脸惊惧地停了脚步。
“没人,是被子。”叶素薰摆手道。她弄这么一个样子出来,却是为了引刘氏入套,又在刘氏请了虞耀崇来时,不至于钗环散乱衣裳不整,只想不到这虞家夫妻两人同时来了,连二楼都没上,便演了惊心动魄的一出。
“小姐,你让我们出去认靴子又打人,是为了什么?”
“小姐,这靴子是虞大少爷的吧?怎么会落在咱们院中?虞老爷真偏心。”
绿萝两人心中还有不少疑问。
“睡觉去了,别想了。”叶素薰淡淡地摇头。弯弯绕绕一时说不清,她心绪有些不宁,不想说话。
刘氏带了人下楼后,她隐在窗纱后悄悄观察着,虽然不是看得很清,虞耀崇拿过靴子后的神色还是明白告诉她那靴是虞君烨的,她悄悄下了楼,让绿萝出去认靴,只是为了在明面上掩饰梨园出现男人的靴子一事,后来让紫蝶出去打人,则是看出刘氏不愿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