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善法师与我相熟,我倒是可以引见。”禹宣说着,示意他们往城郊而去。
蜀中山多险峻,明月山更是气势非凡。
沿着山脚的石阶而上,黄梓瑕跟在禹宣的身后,一步步往上走着,忽然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天气晴好,他们也曾登过明月山。
那时他们并肩笑语,一起拾阶而上。在险峻的地方,她稍微落后,他便回头看一看她,向她伸出自己的手。
有时候,她毫不理会,口中说着“我自己会走”,赌气要超过他;有时候,她抓住了他的手,借一借力飞身跳上两sān_jí石阶;有时候,她将路边摘下的小花放在他的掌中,假装不懂他的意思。
她去年曾摘过的花,如今依然在道旁盛开。
她在经过的时候,无意识地摘了一朵,捏在手中,抬头看前面的两人。
修竹般的禹宣,玉树般的李舒白。
一个是铭心刻骨的初恋,少女时第一次心动的梦想。
一个是足以倚靠的对象,她如今并肩携手的力量。
一个仿佛已经是过去,一个似乎还未到来。
她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细碎黄花,抬手让山风将它吹送到遥远的天际去。
她长出了一口气,仿佛要将一切杂念都排除在外,让此时的风将自己纷杂的情绪像那些轻飘的小花一样送走。
——在她还没有完成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之时,又如何能让这些东西侵染自己的心绪呢?
第148章摄魂离魄(1)
沐善法师所在的广度寺,寺门在山腰,各大殿严整地沿着山势层层向上铺设,直达山顶。山势险峻,寺庙规模又太大,自半山腰开始,便见寺不见山,只看见黄色的墙壁房屋层层叠叠,遮住了山体。
沐善法师如今是寺中住持,禅房花木幽深。房后有一眼泉水,自山石之间漏出,潺潺绕过禅房。
“这就是那眼忽然一夜变大的泉水?”黄梓瑕走到那眼泉的旁边,仔细查看水底的泉眼。只见泉眼开裂痕迹尚在,周围石上青苔缺了大片,水流潺潺。
李舒白弯腰与她一起看了看,不由得失笑。而黄梓瑕也回头与相视,低声说:“果然是人为的。”
李舒白在她耳边问:“这样粗劣的手法,可为什么蜀郡几乎所有人都相信了?就连禹宣都信了,这岂不是咄咄怪事?”
黄梓瑕瞥了站在不远处桂花树下的禹宣一眼,又看着那条石缝,点头道:“是啊,这石头裂开的缝隙,锋楞还在呢。”
两人还在看着,旁边知客的小沙弥已经过来了,说道:“二位是第一次来吧?想必也是来求见我们法师的?二位请看,这眼泉水就是法师法力无边的见证了。”
黄梓瑕转头看他,问:“听说,这就是那一夜之间变大的泉眼?”
“正是!前一天沐善法师还在说这眼泉水太小了,第二天早上我睡梦间便听见哗哗的声音,起来一看,这水都涌到砖地上来了!你们看,这泉眼噗突突一直都在大股大股冒水呢!”
“一夜之间突然出现的吗?果然是神迹啊!”
小沙弥更加骄傲了,挺着小胸膛说:“是啊!你们知道吗?之前,成都府出名惧内的陈参军,他老婆特别凶,整个成都府的人没有不知道的,他天天被老婆罚跪,还顶着夜壶呢……”
陈参军,黄梓瑕当初也曾听过他的事迹,于是饶有兴致道:“是啊,这个我倒也听说过。”
小沙弥得意洋洋地说道:“可现在,他在家里翻身了!如今他妻子惧他如虎,据说每天都举案齐眉,跪着伺候丈夫用餐!”
黄梓瑕压根儿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但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问:“那法师到底是用什么办法,让她转x_i,ng的?”
“我们法师可厉害了,不打不骂,只让他们夫妻俩来到禅房里,取一盏净水煮了一壶茶,喝茶时又对他们说了一些佛经道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结果,母老虎一下子就完全转过来了!”
“啊!沐善法师果然是法力高强!”黄梓瑕一脸听啥信啥,敬佩不已的模样,“不知还有什么神迹么?”
“还有一件事,与西川节度使范将军有关!此事在成都府十分有名,人人都知道的!”小沙弥简直整张脸都在放光,眼睛发亮,说道,“当时范将军的公子迷恋上一个歌伎,寻死觅活要将她带回家。范将军当真是对他的公子完全无可奈何,打骂都无用,然而我们法师一出马,寥寥几句,便将范公子完全扳转了过来,转身就把歌伎抛在了脑后。可见佛法无边,洗涤心灵,法师大智慧大法力,足可力挽狂澜,浪子回头,苦海无边,我家法师普渡世人……”
黄梓瑕忍不住打断他的话:“沐善法师在么?”
“法师在禅房之中。”小沙弥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又双手合十说道,“施主喜欢听的话,我就继续跟您说说刘家巷的泼妇变淑女,真安里的不孝子猛回头,云州的……”
还没等他说完,那边禹宣已经过来,带他们去见沐善法师。他手中提着一壶水,轻叩虚掩的门户:“禅师法体如何?弟子禹宣求见。”
里面传来轻轻一声,声音干涩低喑:“进来吧。”
禹宣停了停,又说:“弟子带了两人求见禅师,是蜀郡捕快……王夔与杨崇古。”
“哦……”沐善法师应了一声,慢吞吞的没回答。黄梓瑕与周子秦还以为他会说不见,谁知他已经拉开了门,向他们合十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