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知晓零随是瞎的,可如此凌利的眼神,却令人胸口仿佛被用力攥起,一阵绞痛。
“三清从来便是代表着上古真神的利益…至于其他人是死是活?他们才不甚关心…甚至冷漠至极。”
“你可知孤为何能与三清平分秋色?不过是靠着一群一群他们口中所谓的蝼蚁拥护而上罢了。”
“彼窃钩者诛,窃国者诸侯,诸侯之门而仁义存焉?”零随的手越攥越紧,“三清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若非孤,且不论濯黎这个后来得道的上神如何,便只是你这类普普通通的低级散仙,就永世上不了上界十重天,永生永世受三清等自诩为天生高贵的真神压迫!”
“他们有什么!一个好的出身,还是天生的神体灵力可供驱使…无穷无尽与天地同寿?……为何辛苦修道之人反要受这种无劳神祗支配,永远低他们一等?!”
“玄拓不配!三清更不配!”
零随的脸已气至满面狰狞,钝顿的指甲扎入掌心,满手的红痕。
“可偏偏…偏偏还有你们这群,平白受了孤的扶持恩惠,却仰仗着三清天生神祗的高贵日日信奉…!孤力排众议革新,采纳良才,开考,使得泛泛之辈亦能凭自身品质游刃于官场权力之间,商贾不再被众仙瞧不起,贬为贱业……”
“如今种种,又哪是玄拓那等高贵之人能给你们的!…倒是可笑之极!”
这怕是她认识零随以来,男人一气说话最多的一次,亦是情绪波动最大的一回。
平日气定神闲的气质全都散了,倒显得有些气愤到歇斯底里,连气都喘得无序。
难以言说的…仿佛有一道墙,在她的心里被零随彻底推翻。
众人言好之为好,恶之为恶…可善恶,本就是两面的墙,无论谁站在各自的立场上,似乎都自有评说。
她往常似乎看得太片面了……
语罢许久,燥热的气氛逐渐冷却,两人一时都未再发言。
零随缓过了神,须臾似就恢复了平日那等淡淡的模样,方才的控诉像是她的错觉与幻象,她很难想象…有一天会与天帝零随接触,两人就如此面对面坐着,讨论这些许关于两派纷争的事……
这对她而言,仿佛一梦黄粱,过往的烟悠悠地飘到梁上,氤氲绕不散。
“可你…倒头说来,不也是用着你眼中所谓蝼蚁的命,去换你的名声、前途麽?”
“……你与他们又有何两样?”
沉默了许久,雩岑静静抬眸,突而打破了一番寂静:
“你那晚杀我之时,又何曾想过这些?”
“……”零随意外地沉默了。
“理由…零随,给我个理由。”不知为何,窝囊地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如此轻松便问出了口,倒令她自己都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勇气询问一个杀人犯的作案动机的,甚至以后也是如此,然就这样轻飘飘问出了口,心口却顿时轻松了大半——
无论答案是什么,对当前的她而言,可能已经不甚重要了。
“…好听的假话与难听的真话……你想听哪个?”
雩岑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回些什么,便又听零随一字一句缓道:
“孤不欲撒谎,也不想撒谎。”
“可真相,并非肤浅到只为了孤一人之利。”
她听不明白。
“藏好它…永远地藏好它。”零随突而抬眸,无神的眼从虚空穿透她的灵魂,“不若…上界将永远与你作对。”
“玄拓…还是濯黎,都护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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