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独陈梅的屋子里,还有音乐声传来。那也是个不安分的。不过明兰并不后悔让丈夫把她娶回来。否则,哪有人跟张菊芳对着干呢。
明兰喝了水,佣人童姐把饭菜热好端了上来。其实说年纪,童姐比明兰大不了几岁。但保养可差多了。
明兰在灯下吃着饭,抬头就看到童姐佝偻的身影。明兰厌恶地说:“滚下去吧。今天又惹老三生气了?个个都不让我省心。”说完伸手拧了童姐一下,拧得挺狠,童姐呻吟了一声。明兰又伸手摸摸她的脸,笑着说:“脸长得倒不老,你倒算个干得久的。不就是贪图我们开的工资么?一个月好几千,你没学历年纪又大,去哪儿能挣得到?”
佣人低着头就往外退:“太太,我先走了。”
明兰笑了笑,也没再搭理她。
这夜,可真长啊。
明兰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听着时下流行的音乐,然后抬头望着窗外,那里是寂静的草坪,独立的小屋。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四下十分寂寞。
明兰忽然觉得胸闷。那是一种近乎压抑又刺激的感觉。她有点想哭,又觉得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今年45岁了,闭经也有两年了。一想到这一点她就烦躁。过了一会儿,她猛然迁怒在张菊芳身上。
于是她不紧不慢地走出屋子,来到张菊芳的屋前。隔着门,就能听到姚远戈和她的笑声。
明兰敲门,嘴角带笑:“远戈,酒吧有些事,想跟你说。”
姚远戈说了声“好”,听动静就起身了。过了一会儿门打开,张菊芳是不敢公然违逆她的,只是冷笑看着她。明兰就像没看到一样,陪着姚远戈走回了自己房间。
这晚,姚远戈是睡在陈梅的屋子里的。虽然年近50,但他身体强健,保养得又好,只要兴致来了,在床上也能把这些女人治得死死的。等陈梅的屋熄了灯,按照姚远戈定的规矩,所有屋才一起熄灯。姚远戈觉得这样很好,才有一个大家庭的样子。
这些夜晚,约莫睡得最安稳的,就是二太太明玥了。她抱着自己的儿子,躺在大大的架子床上,轻声地、温柔地给他讲故事。
她是20岁那年,嫁给姚远戈的。还是懵懂的年纪,个性一向又单纯。那时家中的境况已经不好,工厂也总是亏钱。她去姐夫的工厂打工,一来二去,见了许多次。她也对成熟、稳重的姐夫,怦然心动。但起初还生过任何非分的念头。可后来,姐姐就跟她提了,父母叹了口气,居然对她说:“远戈现在的家产,莫不有大几千万了。你姐姐又生不出孩子,你学历不高,长相不如你姐,又不会来事,嫁给外面一个不牢靠的小青年,还不如……”
大家都觉得这样是可以的,于是她好像觉得也可以了。结婚那天,姚远戈就在家里摆了两桌酒,没请外面的人,也没有结婚证。她唯一担心的,是姐姐生气。
可姐姐在酒桌上,笑了一下说:“傻妹妹,我怎么会生气?”
后来有一次,她看到姐姐手臂上被打得红紫的伤痕,就不敢多问了。
然后一晃这么些年,也就过去了。
她好像过得也很好,不用出去工作,远戈给的钱很多,家里的工厂也被他接手、救活了。她又生了他唯一的儿子。以后这家里的一切,还不是她儿子的?
只是没想到,后面还来了别的人,而且不止一个。
姚远戈的钱越赚越多,在家中也越来越有威严。起初只听说经常在张菊芳那里住,后来干脆让她搬了进来。
那天,明玥莫名地哭了一场。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个男人是这个家中的一切,她不敢,也不能违抗。
再后来,又来了赵霞和陈梅。两个农村出身、给他打工的女人。
其实想想,她们这些女人,没有什么不同。曾经一无所有,而他给了她们想要的一切:钱、安稳、家庭、足以依赖的丈夫。而他对她们的唯一要求,只是分享而已。
后来,姚远戈就再没有娶过别人了。
再怎么玩,也不长留在身边了。大约真是有点老了。
明玥虽然才30几岁,但她现在,什么也不争,也不想管。她只盼着儿子健康长大,而他和她们之间的那些事,明玥再也不想理。
只是当她抬起头,看着院中的天空,四四方方,阴暗得像一口井。她有时候会在深夜里哭出声音,她终于知道,自己是跑不了的。姚家是这繁华社会中偏僻角落里,一张深黑色的网,而她不过也是网中的猎物之一。
——
警察是在第二天天刚亮来敲门的。一个佣人去开了门,便衣刑警带着几名穿白大褂的医务人员,笑得很和气:“你好,我们是古城分局的。有关前几天发生的杀人案,需要你们的协助。”
而后,陈梅把姚远戈轻轻推醒,说:“老公,警察来了。”
姚远戈蜷在大架子床的最里面,睁开眼:“来干什么?”
“说是跟前几天死的那个客人有关。”
姚远戈沉默了一会儿,坐起来:“说是什么事了吗?”
陈梅点头,露出挺奇怪的表情:“说那个死者,可能有传染病,需要帮客栈的人都检测一下,消一下毒。”
“他们要进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