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他和往常一样,寻了靠窗的位置同陈桐对坐吃面。
面吃到一半,邻座传来一声低斥,“严公子,请你自重!”,那严柳起了色心,权没听到,把挣扎的柳暮云一把拉入怀中。接下来就是颇恶俗的经典桥段——英雄救美。只见陈县丞拍案而起,一招制住浪荡子严柳,然一心不能两用,柳暮云因着力道直直向后倒去,恰砸进来‘劝架’的张睿怀中。张睿挂着招牌微笑,淡定地扶起柳暮云,礼节性地问道,“柳姑娘,你还好吧?”
张睿倒没觉得什么,可这看在别人眼里可就是另一番风景。张睿本就生的好看,这一笑更是惊艳,乌黑的眸子,似是能把人吸进去,柳暮云看得呆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脸颊绯红,“多……多谢大人”
那天吃面的人不少,这事很快就传了个遍。什么郎情妾意,天作之合的词,被县民们毫不吝啬地通通用在了两人身上,只盼得自家的好大人娶了柳姑娘,一直留在这清平县才好。经这一事,在众人眼里,柳暮云已是有主之花,名花虽好,却也没了来探花的闲人。
自此,县民们做起了自家大人娶亲的梦。柳暮云听人说的多了,也慢慢给自己构起了美梦。可一晃几个月,张睿一点动静都没有,最近一月来,竟是连柳家面馆都不去了。梦做久了,自己都会信,柳暮云想不明白张睿为何不来,索性自己来了县衙,说个明白。县民等了数月,好不容易有了动静,自是不会错过,这才有了今早这一遭。
柳暮云见张睿问自己,含羞带怯道,“民女有样很重要的东西被人偷走了”
“柳姑娘能说的明白些吗?不然,这案子可不好办的”,张睿面上风轻云淡,可心里可不淡定。咦!本官治下竟有盗贼,看来最近要加强治安了。
“心,奴家的心被人偷走了”说着她抬起头定定看着张睿,“奴家日思夜想,只想那人把心还于奴家”
张睿刚要开口就觉得周身突然凉嗖嗖的,随着那冷气望去,只见杨珏微眯着眼,斜靠在柱子上看着自己。若是寻常案子,倒也罢了,这男欢女爱,皆出自愿,实在无法在公堂上决断,张睿一时面露难色,“这……那人,又不知在哪里,我又怎能给你乱点鸳鸯,柳姑娘还是请回吧”
柳暮云怔怔望着堂上那人,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散去,“那人就在这堂上,今日奴家只想跟那人讲个明白。”
陈桐不知何时也到了公堂上,默默站在张睿身旁,手中紧紧攥着一枚木簪,嘴唇微微发抖,不知是紧张,还是期待。
张睿本还有些发愁,想着若是最后‘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该怎么收场。可一回头看到陈桐的模样,联想到陈桐与木头为伴的场景,以及那日他救美的义举,顿时豁然开朗。想到或许不日就能吃陈桐的喜酒,开心得不得了,忙道,“哦,我想我知道是谁了?那人是不是陈桐?”
梦,终归还是梦,再美,也不过是虚妄。晶莹的珠子顺着柳暮云脸颊滚下,最后砸在地上。接着一幕幕画面纷至沓来,“柳姑娘,你的簪子掉了”她扭头便看到他,举着那簪子,笑得憨厚。
……
“陈大人,我家的面是两文,你给多了”说着,柳暮云便要把那多出来的银子,找回去。那时,他亦是笑得憨厚,大冬天的,硬是让人觉得如在三春,把那钱又推了回去,故作淡淡道,“柳姑娘,你每次给我们的面都比旁人多,陈桐又怎好意思只付两文?”
……
她手上煮着面,笑看着他,“下着雨,怎不打把伞来?你家大人呢?”
他如常笑的暖洋洋的,从袖中小心地取出一物,捧给她,道,“你看,蔷薇花开了”
她接过那花,眼中分不清是疑惑还是欢乐,“你这是何意?”
“我听说姑娘喜欢这花,顺路见了,便采了朵来”,他望了望外面淋淋漓漓的雨,定了定心,道,“还有,生日快乐”
那时她尚在梦里,眼是明的,却是心盲。蔷薇花生在城西,由城中到城南,又怎会顺路。
……
画面还在不断转动,是他,全是他——陈桐,真好!不晚!如此真好!她用衣袖轻轻抚面,拿开衣袖时,已是笑靥如花,坦然道,“是,大人,那人就是陈桐”
答案揭晓,堂下一片唏嘘,各自嚷着散了。张睿望着深情对视,情意绵绵,就差‘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的两人,感觉再看下去,对心脏不好,很知趣地遁了。这厢陈桐高兴地手足无措,同手同脚地跑到柳暮云跟前,伸出手,想把那可爱的人儿一把抱起。可想了想他又把手放了下来,把手中的簪子,奉给她,结结巴巴道,“刻……刻的……不好,慕云……我……”
柳暮云接过发簪,手指在那蔷薇上流连,语无伦次道,“刻得真好,阿桐,我喜欢”
……
溜出大堂后,张睿本想直接回书房,看前日新买的话本。结果刚入了后院,便被院中的那棵老杏树,虏获了芳心。都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可这树上青绿的毛球实在是比那招展的花儿可爱。踮起脚,用手逗了逗那毛球,张睿情不自禁笑出声,“哈哈,小家伙们要快快长啊,我还等着吃杏子r_ou_,喝杏子酒呢!”
烦躁,不安,焦虑,杨珏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向无法预测的方向偏离。他不知何时上了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