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田野里,小道上,晚霞漫天,微风清扬,人儿成双。
张睿随手折了根路边的茅草,在手里把玩,笑看着一旁的杨珏,慢悠悠道,“‘不知忆我因何事,昨夜三回梦见君’,白乐天这句也是绝了!”
“你们文人都这样吗,明明是自己想念,偏偏要说是对方想自己”,言到此处,杨珏轻笑,“真不知是自作多情多一点,还是口是心非多一点。”
“什么跟什么嘛,这叫烂漫,烂漫!杨小将你懂不懂烂漫是什么意思啊?”
看着眼前分明炸着毛,眼眸仍弯如新月的张睿,杨珏没说懂,亦没说不懂,只是转而问,“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开心呢?”为什么永远笑得这么灿烂?
张睿不假思索道,“因为没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啊!”
“奥,这样啊”,杨珏抬头望了望天际,一时有些怅然,“你看,天边的晚霞真美!”
“是吗,我怎么看着和从前一样”
……
杨珏伤好得差不多后,两人就经常这样出来走走,临临微风,赏赏晚霞,一转身还能寻到个相谈甚欢的人,好不惬意。其实多半是张睿兴奋地跟杨珏讲文章谈诗词。难得杨珏不烦,认真听着,时不时说下自己的见解。偶尔他也会跟张睿说些军中的趣事,不过很快就会被张睿c-h-a科打诨转到其他话题上去,他也不生气,只接着那话题听着。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杨珏在迁就张睿,偏偏张睿还不觉得,只当又觅到一知音人。处熟了,张睿称呼什么的就乱了起来,‘杨小将’,‘杨大将军’的全随心情。杨珏自是抗议过,很显然抗议无效。
张睿来清平县也快一年了。这里人情,率真有馀,巧诈不足,又因着张睿本身清廉,务在安辑,与民休息。清平县内讼简刑清,大家都落得个清闲,就连县内不多的事务,张睿也全推给了陈桐。
那陈桐不知什么时候迷上了木艺雕刻,张睿每次见他,都能看到他拿着刻刀在那跟一堆木头较劲。时间长了,张睿也就习以为常,视而不见了。倒是陈桐时不时拿些木制发簪给他看,还问他怎样,好不好看之类的。张睿本就对这一类的东西无感,再者品味清奇,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只状若诚挚地敷衍着陈桐,把能想出的溢美之词说了个遍。如此几次下来,陈桐也明了张睿的尿性,再没把刻的簪子拿给他看过。
听闻县里万卷书店新到了一批话本,张睿顿时闲不住了,拐着杨珏入了集市。刚走到街心,杨珏便被一波叫卖声吸引了去。
“卖马了!卖马了!良马贱卖了啊!”
“卖马了啊!千里良驹只要五两银子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千里良驹贱卖了!”
……
张睿见杨珏向那叫卖的方向去,也跟了上去。见有人来,那卖马人忙上去招呼,准备着如何把那马夸出花来,什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些词都想好了。待看清来人,那一炮的话,又缩回了肚子里。
“三儿,在这卖马呢?”这刘三为人活络,张睿倒是有几分印象。
“大人,可不是嘛。俺听那狗娘养的胡子说这是匹良驹,就用几袋粮食换了来。谁知道这马那么难伺候,喂什么都不吃,脾气又臭硬,碰都不肯让人碰,今早牵它来,差点被这畜生甩出去……”
那刘三话还没完,就被杨珏打断了,“这马,我要了。”
刘三闻言,一时喜上眉梢,看了看张睿,又瞧了瞧杨珏,极热络道,“兄弟,你是俺家大人的朋友,俺也不好意思跟你多要。这马,就收你二两银子,你看怎样?”
杨珏没理他,自顾自抚了抚马儿的额头,那马也似有灵性,低着头,任杨珏摸着。看到这情景,那刘三一时后悔地直想抽自己嘴巴,心里暗忖:难道这真是匹好马,那胡子未曾骗我。他越想越是后悔,可县太爷在这,又不好出尔反尔,只得干笑着道,“哈哈,这马跟公子还真是投缘啊,哈哈……”
张睿站在一旁摆出一副看戏的架势,笑吟吟地望着两人。杨珏似是毫无察觉,淡定地从袖中掏出钱袋整个扔给了那刘三,牵着马就要走。
刘三抓着那只钱袋,满脸喜色,可打开后看着一袋明黄,着实被吓住了。从小到大,他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嘴抖的一时都有些不利索,“这……这也太多了!”
杨珏没看他,又抚了抚马儿的头,道,“它值这个钱!”
那刘三突然喜从天降,不敢置信至极,楞在原地,求助似地望着张睿。张睿朝刘三温和的笑了笑,道,“他说值这个价,那定是值这个价的,你且安心收着便是。”
张睿这一安慰,刘三就更懵了,定在原地,呆愣地望着两人有说有笑的离开。
“哎,杨小将,这马看着黑不溜秋的,我是真看不出它和寻常马儿有什么不同。”
那马似是听懂了张睿的话,高贵冷艳地扭过头去,用屁股对着他。杨珏见此直乐,边给马儿顺毛,边悠哉悠哉道,“良驹者,日噉刍豆至数斗,饮泉一斛,然非j-i,ng洁,则宁饿死不受。介胄而驰,其初若不甚疾,比行百馀里,始振鬣长呜,奋迅示骏,自午至酉,犹可二百里。由此,小睿你看不出,也是极正常的。”【注】
“听你说,好像是这样。良马千里而食,桀骜难驯。我记得《墨子.亲士》中似乎有‘良马难乘,然可以任重而道远’的话。”张睿这会儿愈看愈觉得那马儿特别,伸出手就要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