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算了,李老师。”?
尹蔓不容她讲完,一口回绝了她,她深切的期盼过于炙热,照得自己无所遁形。
李悠云不可置信,不明白她怎么会如此消极怠世,简直恨铁不成钢:“一次失败就把你打倒了?且不说你才二十岁,就算你三十了再去读本科也不算迟!”
尹蔓心中苦涩:“我……”
她把那句“我有难处”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我档案上有污点,谁愿意……”
话音未落,她余光蓦地瞥见不远处凉亭的柱子后有人影晃了晃,一下住了嘴。李悠云见她惊慌失措,也转头看过去,上前几步,高声问道:“谁在那里?”
姜鹤远叹了口气,无奈地站出来,尴尬地打了个招呼:“李老师。”
他往李悠云身后望去,只见尹蔓对上他的目光后,如遭雷殛,脸色遽变,唰地面如死灰。
*
那一刻,会场里的庆典声骤然遥远起来。
姜鹤远还真不是故意的,他看清尹蔓后,才愣了那么一下,就错过了先机。
君子非礼勿听,他本想坦坦荡荡地离开,可身后的人毫无征兆地痛哭起来,搞得他进退两难,只得万般无语地躲在凉亭后,被迫听起了墙角。
自他回到昭市后,已是第二次陷入这种境地了。
这几年他太忙,每次回来总是匆匆见上家人一面就走,已有许多年不曾细看过家乡的模样。难得给自己凑出一个长假,结果回来第一天就莫名失了眠,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姜鹤远躺着难受,干脆出门逛了逛,昭市这些年变化很大,他刚在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坐下,就猝不及防听了一场哭诉。
不同的地点,不同的时间,同样的情形,之前在派出所时他只觉得尹蔓说话耳熟,而就在前几秒,那股怪异的熟悉感又涌了上来,他前后一思忖,几乎确定自己连听的人都是同一个。
真是孽缘。
两人沉默地对望着,微风拂过,时间被按下了暂停键。
尹蔓穿着一身宽宽大大的卫衣,衣服将她整个人都笼罩起来,使她愈显单薄,我见犹怜。她眼眶还泛着红,一滴泪似乎忘了擦,颤颤巍巍地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在阳光下晶莹闪烁。
姜鹤远见她如临大敌,想起在醉生遇到她时,也没见她吓懵成这样,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长椅上的疲惫,警察局的市侩,酒吧的艳丽,医院的戒备……这女人每次出现都截然不同,诸多面貌各异的脸混在一起,突然令他生出些好奇,不知道她到底带了多少层人/皮/面具。
李悠云一见是他,缓了语气:“典礼都开始了,你怎么还在这儿?”
姜鹤远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说道:“里面太闷了,出来透透气。”
李悠云职业病发作:“不是跑出来抽烟了吧?”
姜鹤远失笑:“早戒了。”
她满意地点头,想起与尹蔓的谈话,直截了当地问道:“鹤远,你刚才都听到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如果不是两人情绪太过投入,早就应该察觉到姜鹤远的存在,于是他也不辩解,干脆地承认:“嗯。”
尹蔓心中的侥幸轰然坍塌。
她顾不上看到姜鹤远的震惊,也不想知道他和李老师怎么会认识,各种纷繁杂乱的想法在头脑中走马灯一样地闪过,最后挤在一起倏地炸开,凝固成为一个触目惊心的结局。
他听到了。
他知道自己在说谎。
说谎的人,要吞千针。
尹蔓不合时宜地想起这句话,她的额头上渗出了冷汗,皮肤霎时便起了一层细细密密的鸡皮疙瘩,寒意猛地窜上脊背。一瞬间,仿佛真的有一千根针插进她的五脏六腑,将她的身体从内到外搅了个稀烂。
为什么偏偏是姜鹤远?她的朋友把他的外甥打得住了院,他在酒吧里对她冷嘲热讽,反感显而易见,只要一句话,他就能将自己置于死地。
直觉与理智都警告了她千万次不能来这里,她还痴心妄想地觊觎着早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人生在世,最忌贪心。遇见他,便是上天对她肆意妄为再残酷不过的惩罚。
李悠云听到那些胡编乱造的经历时尚且如此遗憾,若是真的被她知道自己如今在做的事,发现她竟然骗了她——
思及此处,尹蔓肝胆欲裂,恨不得蜷缩起来就地消失。她无法承受李老师的失望,光是想一想,就已万箭穿心,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李悠云见尹蔓表情木然,将她拉到前方,无知无觉地对姜鹤远介绍道:“这是你的学妹,苏忆初。”
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的悬在她的头顶,下一秒就要落下。
三。
二。
一。
第21章
“你好。”
姜鹤远伸出手,陌生而客气地点点头。
尹蔓机械地握住,过了两秒才猛地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满脸惶然。此时晴空万里,天气温暖宜人,她的手却好似从冰窟里拿出来,冻得他指间一抖。
她前一刻才被溺入深海,水从她的耳鼻喉不断灌入,死亡逼近着她,现下猝然浮出海面,重新又活过来,冷汗浸湿了衣衫,尹蔓恨不得大口喘气,胸腔里满是惊心动魄,劫后余生。
“苏忆初?”姜鹤远重复了一遍。
尹蔓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噤若寒蝉。
李悠云“嗯”了一声,犹有所思,她斟酌道:“……鹤远,既然你都听到了,老师想拜托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