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勃然变色,连声音都抖了:“您说什么?”
将军大人怎么会看不到?看不到是眼睛瞎了的意思吗?他一定是听错了!
邵明渊面色依然平静,再次重复道:“我看不到了。”
晨光伸手在邵明渊眼前晃了晃,发现对方的眼睛会随着他手的摇晃而眨动,当下更是不解:“您的眼睛有反应。”
如果失明了,有手在眼前晃,应该会毫无反应。
他当然不怀疑将军大人乱说,所以才更加困惑。
年轻的将军微微一笑:“我能感觉到手摇晃带起的风,所以会跟着眨动眼睛,这样看起来才与常人无异。”
“将军,您刚才怎么不说?黎姑娘不是会医术嘛,卑职去叫黎姑娘过来。”晨光急得面色发青,转头就走。
“站住!”邵明渊冷冷喊道。
“将军?”
年轻的将军眼帘垂下:“不要让黎姑娘知道。”
“可是不让黎姑娘知道,谁给您治眼睛啊?”晨光急得搓手。
邵明渊笑了笑:“黎姑娘给我针灸按摩熬药,其实一直在给我治疗。不过我伤了头,进而影响了眼睛,她就算知道了也是白白着急罢了。”
“难道您打算一直瞒着?”
“这样的失明可能是暂时性的,先过几天再看。”邵明渊明明看不到,目光却准确落在晨光的方向,严肃道,“晨光,别的小事我都可以纵着你多嘴,这件事你要是透露出去,别怪我军法处置!”
晨光心中一凛,立刻应道:“卑职遵命!”
他说完,犹豫了好久,小心翼翼问道:“将军大人,万一您的眼睛卑职就是举个例子,万一——”
“再也好不了了是么?”晨光问得纠结,邵明渊却还是云淡风轻的模样,仿佛失明对他来说毫无影响,“那就瞒黎姑娘一辈子。”
“啊!”晨光瞪大了眼睛,“以后黎姑娘嫁过来怎么办?您与黎姑娘朝夕相处,怎么可能瞒得住?”
昭昭嫁过来,朝夕相处
听了晨光的话,邵明渊唇角不由翘了翘。
明知道不可能,可是只要想到那样的情景,他的心里就暖洋洋的。
可是,一个瞎子还怎么给她幸福呢?
他以军功博得了现在的名声地位,若是已经四五十岁倒也无妨,失明之后急流勇退,还能有个安宁晚年。
可他才二十一岁,爬得这样高却瞎了眼睛,再也不能领兵打仗,到时候跌得有多惨可想而知。
年老多病退下来或许能拥有人们的敬重,那敬重是对一个行将朽木的武将的宽容,可少年得志却忽然跌落云端,绝大多数人想的都是踩一脚罢了。
君恩易逝,他上无长辈照拂,下无子孙照顾,时间一久,将要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可想而知。
他怎么忍心让昭昭过这样的日子。
更何况,昭昭是习惯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的女孩子。她对他说了那番绝情话后他眼睛看不到了,若是被她知道,她心里定然很难过的。
他舍不得她难过。
“晨光,以后不要再提这些有的没的。”邵明渊淡淡警告道。
“将军——”
邵明渊面色格外严肃:“你们只要记着,绝不能把我眼睛出问题的消息传出去就是,哪怕回到京城也不能,不然等待我的是什么局面难以预料。”
主动的韬光养晦与因为失明被动退出朝堂是绝对不一样的。除了不想让昭昭自责,他失明的事原就该保密。
见将军大人说得严肃,晨光与叶落立刻齐齐应是。
“叶落,你也过来。”
叶落走过来,站在晨光身侧。
邵明渊侧耳聆听叶落走过来的脚步声,目光调整了方向对准叶落:“这几天我会尽快适应现在的情况,你们两个从今天起轮流跟在我身边半步不离,我会听着你们的脚步声来辨别方向,躲开障碍。”
邵明渊说完,起身下床。
“将军。”晨光忙去扶他。
邵明渊推开晨光的手:“不用,我自己来。”
晨光一脸难过,弯腰拿过邵明渊的鞋子放在他脚边:“将军,鞋子。”
邵明渊脚落在地上,试探找了找才把鞋子穿好,站起身来。
眼前一片黑,他试探着往前迈出一步,心里有种空荡荡的不安。
再迈出一步,传来晨光的低呼声:“将军,有椅子——”
他的小腿撞到了椅子上,并不疼,可是那种茫然无措的感觉犹如窗外的海,一层又一层的海浪拍打过来把人淹没,绝望没顶。
邵明渊握了握拳,面无表情吩咐道:“叶落,你走在我侧前方,我跟着你在屋子里走一圈,你们谁都不要出声提醒我。”
“是。”
叶落与晨光的脚步声是不同的,邵明渊分得清。
他凝神听了听,开始跟在叶落身后往前走。
一步,两步,叶落走了六步后往右边转,应该是到了墙壁处。
叶落再往右转,应该是绕过了窗边的桌子。
邵明渊跟在叶落身后走,刚开始有些磕磕绊绊,落脚时带着几分犹豫,可渐渐地脚步就坚定从容起来。
这个时候若有外人在场,定然看不出一脸闲适在屋内踱步的年轻男子是个双目失明的人。
“晨光,换你来。”
“嗳。”晨光悄悄抹了抹眼睛,接替了叶落。
乔昭回到房内,坐在床榻上发呆。
冰绿与阿珠互视一眼。
冰绿忍不住走过去:“姑娘,邵将军没事吧?”
“还好。”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