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开价确实让他无能无力,此刻的他连离去的背影都像是写满了懊恼。
原来,他早已去宝云庄问过了。是想……帮她买下那药方?
春猎名单今日才宣布,也就是说,他去宝云庄询价根本与范阳之行无关。
想来该是早在他带着毒发失明的她上宝云庄之后,就又自己专程去问过吧。那个混蛋齐广云,竟能一直忍着不说。
傅攸宁看得出,他虽总是直呼父亲名讳,莫说“师父”,连“傅伯父”都不称的。但他对父亲的敬重,却是实实在在置于心头的。
他方才说,父亲看重她,所以他才乐意管她的事。她是信的。她信梁锦棠真的希望她痊愈,才会独上宝云庄问药。她也信,他是真的担心她会在范阳毒发,才希望她不去。
她也信,梁锦棠是出于尊重她的本心,才没有独断地去找傅靖遥,让他收回让傅攸宁去范阳的命令,而是认真把她叫到一旁,当面问一句,你愿不愿去。
从没有人,这样细致温和地,将她捧在掌心。
傅攸宁站在原地,一手背在腰间,抬起右手背压住自己眼上突然涌起的湿意,发自肺腑地在心中大声骂了一句——
傅攸宁,你就是这世上最混账的王八蛋。
18.第十八章
春猎队伍出发时天光未亮,残星烁烁,鸡鸣。
据说,为彰显少卿大人的关怀之心,参加春猎的人员全体坐马车前往范阳,以供众人在路上稍作休憩。
“毛的关怀,就是怕咱们若各自骑马,会半路上偷着找食物藏在身上吧。”孟无忧没好气地抱怨着上了马车,却见梁锦棠与索月萝并坐在右侧的位置上,都正闭目养神。
这两尊皆是出了名脾气不大好的瘟神,孟无忧生怕同时惊出他俩的起床气来,赶紧闭嘴,轻手轻脚地上去,自觉在他俩对面一侧的位置上坐好。
不多会儿,孟无忧见最后一个上来的人是傅攸宁,而马车内眼下仅余的一个空位正好在自己身旁,当即警觉地想起少卿大人的阴谋。
他略镇定了一下,鼓起勇气向对面的人道:“索大人,我能……同你换个位置么?”
索月萝睡得迷迷瞪瞪,眼皮都没抬一下,又冷又凶地应道:“不能!滚!”
此情此景,傅攸宁也是尴尬的。
以往孟无忧对她本就算不得友善,如今又加上傅靖遥无端作的那个梗……她是很乐意配合孟无忧的嫌弃,互相绕着走的啊!可鬼知道自己为何会跟他分在同一辆马车上啊!
孟无忧以抗拒无比的目光与她僵持半晌,正在即将妥协时,闭目养神的梁锦棠忽然开口:“我跟你换吧。”
孟无忧惊呆,回头想朝梁锦棠使眼色,却见他仍是闭目靠坐在那里,并未睁眼。
许是等了半晌没听见动静,梁锦棠忽然起身,不耐烦地一把将孟无忧扯过来,扔到自己先前坐的位置上,瞬间换到对座,继续闭目养神。
乍然被扔的孟无忧默默调整坐姿,自不敢反抗梁大人的决定,只心中暗暗含恨,誓言定将梁大人的名声捍卫到底,绝不让少卿大人知道,傅攸宁是坐在梁大人身旁去的范阳!
其实……孟大人你可以再坐过去,我坐索大人旁边就很完美的。
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傅攸宁,这句话还是别说的好。
于是硬着头皮上了马车,在梁锦棠身旁的空位坐下。
一路无话,孟无忧与索月萝几乎就渐渐睡实了。
傅攸宁本想保持清醒,可见整个车厢内就自己一个睁着眼的,这感觉太傻了,于是她也拢了外衫闭目小憩。谁知眼睛一合上,竟就当真困意袭来,昏昏欲睡。
四下沉静,只有马蹄踏过春泥的徐缓轻响。
梁锦棠缓缓睁开眼,眸如墨玉,澄澈清明。
不动声色地转头看过去,见傅攸宁安静地靠坐在自己身旁,那颗被困意主宰的脑袋钓鱼似的,略纤薄的身形随着马车的跃动轻晃,像是随时会倒过来。
梁锦棠收回视线,只觉自己整个右肩没来由地就僵住了。心道也罢,她要靠过来就靠过来吧,自己大人有大量,不骂她。
结果这家伙睡姿神奇,看着摇摇晃晃,却一直也没倒过来。梁锦棠心中轻嗤,兀自又闭目。
一车昏睡中,不知行至何处,像是车轮碾上了石块,马车忽地颠簸一下,半梦半醒的傅攸宁只觉自己差点被甩飞起来。
惊慌睁眼,正与梁锦棠四目相对。
见鬼了!有没有这么准啊刚好就甩到他怀里!
傅攸宁吓得想跳车。
赶紧红着脸坐正,尴尬低头又拢了拢自己的衣衫。好在梁锦棠没说什么,若无其事地又闭上了眼。
那头的孟无忧与索月萝也同时惨叫一声痛,各自捂住自己的头睁开眼。
许是没睡饱带来的起床气,加之又被撞了头,索月萝没好气地看了看孟无忧那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张口头一句话就是:“孟无忧你有病吧,穿盔甲?!”
孟无忧揉着脑袋,困倦回嘴:“索大人,你几年没参加过春猎了,大概已经不记得那有多残忍。我对去年被打到躺着回家的经历,至今仍是记忆犹新呢。”
“你这盔甲,它还反光!到了山上你可离我远点,我不想陪你挨揍,”索月萝坐正,细细理平自己衣衫上的褶皱,没好气地瞪着孟无忧,“显眼成这鬼样子,八百里外都能瞧见你。”
她敢断言,这家伙的下场定是今年伤胜去年肿,年年大不同。
“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