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再重要
再次醒来的时候,瑶光发现自己躺在自己的房间的床上,鬼羽正坐在她的电脑跟前胡乱玩着她的电脑,见她坐起身,立即很敏锐地扭头,把手边一瓶营养水抛了过去。
“你睡了十六个小时,看起来果然很累啊。”
瑶光反射性地一把抓住瓶子,拧开喝了几口,光着身子钻出了被子,打开衣柜,从千篇一律的战斗服里随手捡出了一套穿上,然後走到了电脑桌旁边的一个小桌边站定。
那是个普通的小桌,上面放着破破烂烂的几件东西。
一个记忆卡,一朵白色的铁花,一个沾满血迹的袖章,一个陈旧的小笔记本,一个破掉的迦蓝装甲腕圈。
她的手,慢慢地拂过这些不起眼的物品,仔细地拭着上面本就几乎不可见的灰尘,她的双目视线放空,像是随着这动作,陷入了什麽悠长久远的回忆中一样。
一只手慢慢揽上她的腰,鬼羽从背後亲昵地抱住了她:
“打算行动了?心情好点了没?”
“好多了,谢谢。”
瑶光收起了回忆,嘴角嘲讽地一勾。
“真是美好的一夜。……所以你可以走了,我们之间的同盟解除吧。”
“吃完就抹嘴走人,你还真是无情啊。”
“我要是还有情,会找上你?”
瑶光用厌弃的神色打开了鬼羽的手,转身摆弄起另一边武器台上的几把枪,鬼羽的身形在她背後僵了几秒,便又凑了上去。
“昨天不知道是谁对我说‘需要你’来着。”
“……我需要的鬼羽不是现在这样的。既然你用了这麽高明的一招,那我也只能暂时投降。…………你对我没用了。走吧。”
“弗雷克的事,你不打算同我合作解决了麽。”
“以你的能力,远程合作也没有问题吧。”
“……”
鬼羽沈默,而瑶光耸耸肩一按桌边的遥控按钮打开了门。
“慢走不送。”
“………………哼。”鬼羽轻笑了一声,将嘴凑到了瑶光耳边,“什麽时候要是觉得撑不住了,想要发泄的话,随时来找我哦。“
“滚!”
伴随着瑶光极为难得出现的不雅之词,鬼羽满足地收到了她表情中的一丝扭曲,然後以後退步,优雅而鬼魅地离开的她的房间。
门再次刷地合上,瑶光似乎对方才的失态有点後悔,恨恨地啧了一声,坐回电脑边,甩甩头,想清空思路继续工作。
但是,昨夜的幕幕,却不停如同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回放。
她依在鬼羽胸口放生大哭的样子,鬼羽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抚她的表情,动情时紧抓住那精瘦的脊背时的触感,那对银色的妖眼闪着暧昧暗沈的光注视自己的恍惚感,以及那种不切实际的温暖。
她在昨夜对他说,她需要他。
是的,她需要鬼羽的敌意、杀意、嘲讽,也需要他的那种疯狂给她带来的短暂的逃避现实的空间。
正因为他在她耳边时刻不停地嘲讽她所做下的行为有多可笑,企图让她崩溃,她才能一次一次地在这种提醒之下清醒振作起来。他让她学会了如何正视黑暗,在她几乎放弃生存的时候对她怒吼“不许被不入流的东西打倒”,让她发现自己征服赤地城的计划,其实和她所排斥的流霆的做法,也没什麽区别。
鬼羽就像一个负面的道标,清楚地告诉她她所犯下的错误和内心的阴霾,所以,她才能决绝地在每个关键时刻刹车,摸索地爬向更为正确的道路。
但是这个道标,却在昨夜彻底地失去了最後的作用。
因为,鬼羽明白了她为什麽需要他。
而他的打击,可不是为了让她清醒,正相反,鬼羽的目标是击溃她的所有心理防线。
所以鬼羽给出了致命一招──他不再为瑶光指路了。更甚,他装出了温柔而疼惜的样子,说出了瑶光心中最想听到的安抚之语。
“你很累了,好好休息吧。”
“你没有错,不要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
“不要怕,我会陪着你。”
“哭出来吧,你需要发泄。”
字面意义上看是如此体贴的发言,某种特定场合之下也可以变成麻痹人心的烈酒。鬼羽的演技很成功,成功到了瑶光明知这是演技却依旧中招的地步。
她确实在内心深处期待有人这样对她说很久了。
──但是,这些话,其实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出现在她耳边的。
她需要的,绝对不是安慰,不是能让人放松下来的开脱之词,她根本没有任何空隙软弱下来,也无法不承担所有的责任。她现在,明明就是赤脚走在烙铁上,也不能後退不能流泪的境地。
而鬼羽这一招,就像是把一个在森林迷路向他求助的人丢进了更为广浩的沙漠一般,看似温柔,其实却极端的残忍。
也许,把鬼羽当做一个道标依赖,确实是自己太过无能、软弱、卑鄙的体现吧。
鬼羽的愤怒她可以理解,但是,她也只能在那看似美好的一夜後,终结两人之间这种畸形的暧昧关系。
现在的鬼羽……她确实已经……不需要了。
他们之间本就是极为脆弱的同盟关系,就此分别也好,如果不是弗雷克的遗言,她本也不太想和他产生交集。
虽然作为敌人来说,他确实是个聪明狡诈到让人有些佩服的角色。
“这就是咎由自取啊。”
没了他的嘲讽,没有人来提醒自己之後的错误,那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