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元殿靠近浣衣局,几乎相当于冷宫了。
郑薇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郑芍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崩溃过了,这一次想必是苏岚一朝从云头坠落,自己和她差一点被牵连其中,让她的触动太深,才吓成了这样。
在威远侯府,郑芍见识到最狠的撕逼也不过是姐妹们之间的斗气陷害,这样动辄生死的大场面她几曾看到过?
尤其,那个一言夺人性命的,还是那个她目前最亲近的枕边人。
郑薇轻轻拍了拍郑芍的背,对跪在门口的玉版做了个手势。
玉版会意,轻轻退出门外,把门带上。
郑芍没有看见她们的动作,却在玉版关上门后,她仿佛知道整个世界已经被暂时隔离出一个安全岛一般,肩膀完全塌了下来,哭声也悲切了许多。
郑芍的哭声越来越大,整个寝宫里盛满了她说不上是伤心还是害怕的啜泣。
郑薇听她那动静不是一时半刻便可以停歇的,干脆将拍着她的手放下,熟练地摸到床头那个装糖的匣子,“咔嗒”一声开了匣子。
这小小的动静让郑芍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猛地把头抬起来,待见到郑薇手指拈起的那块雪白小巧的龙须糖时,不由怒道:“我跟你说话,你一点也不专心听!”
盈夫人一怒,至少景辰宫都要颤一颤的,郑薇却笑嘻嘻地又拿起一块糖往她嘴里塞:“行了,别生气了,给你一块糖吃。”
郑芍负气地把头撇开:“不吃!”
郑薇立刻就把手收回来,小气巴拉地,还想把糖放回去:“不吃算了,我娘千辛万苦送进宫来的糖,我还舍不得给你呢。”
郑芍看着她的眼神活像想把她咬一口,她气哼哼地把糖夺回来塞进嘴里,“嘎嘣嘎嘣”咬得脆响,不出片刻,一粒糖便在她的贝齿中“粉身碎骨”。
她犹嫌不够,还要倾身来拿,这一回,郑薇可是真舍不得了,她三把两把地将盒子推到郑芍暂时够不到的地方,大叫道:“喂,刚刚是谁说不吃的?别说了话这么快就不算啊?”
郑芍瞪着她,扬着眉毛故意道:“就要跟你抢!”话一说完,她自己先掌不住,“噗”地笑了。
这原本是小时候斗气时她们常说的话,郑薇刚到威远侯府住下时,郑芍还是个挑食又娇纵的小丫头,季氏没少为女儿不爱吃饭的事操心。郑薇那时候急于在侯府里站稳脚跟,便急季氏之急,动了动脑筋,用“抢食”这个法子把郑芍挑食的坏毛病给憋了回来。
刚刚的这个小插曲,显然令郑芍想起了小时候的事。
玉版也是个机灵人,听到里面的气氛松弛下来,赶紧敲了敲门:“夫人,美人,饭取来了,要上饭吗?”
郑薇早饿扁了,闻言忙道:“端进来吧。”
玉版端进来的是个小炕桌,上面放着几样小菜并几色点心,满满登登地,肯定不是一个人的量。她放好炕桌,小心地觑着郑芍的脸色,从乔木捧着的食盒中取出两双筷子两个碗。郑芍随即眉毛一竖,脸立刻又耷了下来。
郑薇忙嚷嚷着:“快快,玉版,先给我盛点粥,唉哟,小厨房里真贴心,这是专门给我熬的淮山糯米粥养胃的吧?闻着可太香了,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跟好吃的作对,拿不吃饭来糟践自己的笨蛋呢?”
玉版紧张地应了一声,却不敢搭她的话茬,看着郑薇笑嘻嘻地给郑芍盛了一碗竹荪鸡汤:“陪我吃点吧,一个人吃可没意思了。”
郑芍板着脸,但还是别别扭扭地接过了那碗鸡汤。
郑薇这边总算安生吃到了一顿可口的饭菜,顿觉世间至美不过如此,真是心满意足。而郑芍在小口抿完郑薇给她盛的竹荪鸡汤后胃口大开,又吃了一小碗米饭方满意地停箸。
出了这么大的事,郑芍这几天明显没好好吃饭,又是担心又是怄气,心情能好才怪,这也是郑薇宁愿冒着惹怒她的风险,也要想办法让她多吃口饭的原因在。
人一吃饱饭,心情就能好一大截,有什么话也就好说多了。
等宫女们把炕桌一撤,郑芍的表情松泛了不少,她蹬掉绣鞋就朝郑薇的被窝里钻。
郑薇虽从她之前一系列的动作里料到了会有这一出,但还是忍不住出言提醒道:“阿离,现在可是在宫里呢,这不合规矩。”皇宫里宫妃们可不能随便睡在同一张床上,每个品级的宫妃行止,仪容,包括所用器皿,所穿衣饰,都是尺量寸度,有规制规矩的。
阿离是郑芍的小名,自从进宫起,郑薇就没再叫这样叫过郑芍了。但是,在今天这样一个夜晚,郑薇知道,郑芍需要来自朋友的安慰,她需要这种久违的亲密。
郑芍这样的身份,平时极少能有平等交流的朋友。还没入宫的时候,郑薇在外面规规矩矩地跟着众人叫她一声堂姐,等只有两个人了,郑薇就亲昵地叫“阿离”这个只有至亲好友叫的小名,一叫,就是十年。
这十年里,她们既是最亲的姐妹,也是最好的朋友。
至少,在郑芍的心里,她允许叫“阿离”的人都是至亲,是被她放在心里在意的人。就连,包括那位至尊,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想告诉他,自己的小名。
尽管,母亲曾叮嘱过她,面对丈夫一定不能毫无保留地给予,一颗心一定要好好守住,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被伤到。可是,周显是不一样的。他与她那样亲密,他曾跟她说过那么多没有听过的甜话儿,他……他在床榻间是那样的温柔,他们,曾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