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
从楼上俯视,那一身素白在一片花花绿绿中自然夺目。向来偏爱湖蓝裙衫的舞翎,着了素白纱衣,在众目睽睽之下径自上楼。
没有谁来阻拦,或许是都被她发髻上绑着的雪白绸带惊住了——素带缠发,多为丧葬之际……舞家,莫非出了什么事儿?
南宫云枫猛地看向舞将军。舞将军正呆呆地望着向他们走来的舞翎。
茗香楼里,一时静寂无声。
来到他们面前,舞翎看都不看南宫云枫一眼,低着头对舞将军施礼,之后抬眼,眼神冰冷之极。
“三叔,原来昨日你留宿于此,难怪……他等不到你回家。”
“翎儿,你这是怎么了?穿成这样——你不是最爱湖蓝色的裙子?这一身白……”
“三叔,昨晚可快活?”
“你——”
她冷笑一声,将舞将军愤怒的声音压了回去。舞家小姐是冷艳的,可谁能想到她竟冷得令人无法忍受。狂妄如南宫云枫,也不由得暗自心惊。
她在发怒。
她发怒的样子,竟是这般骇人——忘记尊卑,不管场合,已然失去理智。
“还有你,南宫云枫。”忽地,她露出讥诮的笑意,将冰冷的目光转到了他的脸上,“居然还有女人为你神魂颠倒——似你这般男不男,女不女,偏偏故作清高——真是好笑啊!”
霎时,茗香楼内众人倒抽了口凉气——刚刚她说南宫四少什么?!
男不男,女不女?
完了,她终于将四少激怒了……
南宫云枫好看的眉毛扬起,绝美的面容竟有些狰狞可怕,整个身子都在颤动。他恶狠狠地瞪着舞翎,眼神犀利如刀——他想杀了她!
从来都没被人这般羞辱过!堂堂绝世美男,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却让她说得这般不堪——他愤怒无比,满腔的愤怒竟一时发泄不出,积压在喉咙里,憋得他难受至极!
可恶!可恶!
他方才居然还想同情她——可笑!真是可笑!
猛然间,他弯起嘴角,露出了邪肆妄为,比慕容云昊还要像恶魔的笑容——“舞大小姐,你也天天往青楼跑,小心将来变花魁啊……”
轻松的语气,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恶毒的诅咒。
他是想诅咒她,诅咒这个从来都这般嚣张放肆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豪门闺秀!
她以为她是谁?!她不过是个十六岁的蠢丫头,区区舞家的三小姐!
她又以为他是谁?!他是名扬天下的绝世美男,断情山庄的四少爷!
此话一出,茗香楼里又是一阵倒抽凉气的声音。
南宫四少化身恶魔,舞家小姐堪比妖女,一个比一个可怕!
旁侧的舞将军,看着二人之间如同有火焰蔓延,炸了火药般硝烟弥漫,忍不住插嘴道:“翎儿,你太放肆了——给我回家去!你好歹是舞家的大小姐,出口伤人成何体统?!”
“体统?!”舞翎猛地回头看向舞将军,竟然尖叫出来,“你还跟我说什么体统!哈!哈!三叔,你一介武将,不去保卫大唐江山,日日流连青楼,为一个男人失了魂,连儿子都不要——还有脸教训我?!”
寂静,压抑的寂静,茗香楼从未这般寂静过。
那张冷艳的脸,带着张扬的愤怒,任谁都不由自主地一阵心惊肉跳。
舞将军呆了呆,似乎难以置信,好大会儿后咬着牙,一掌劈在了舞翎身边的栏杆上——咣!红漆的雕花栏杆,被他一掌击得粉碎,木屑纷飞,飘落到楼下,惊起楼下男男女女的尖叫声。
南宫云枫满脸怒气顿时化作了惊愕。
他倒是没有想过,这位舞家小姐竟然敢跟自己的叔父这般说话,且毫无惧色,即使眼见栏杆震碎,也不为所动,黑亮的双眸中依旧是冷傲。
“你,你居然敢这么跟我说话!谁教你如此放肆!你这个丫头——你给我滚回家去!”
“三叔何必恼羞成怒?翎儿很快就会离开,但来意还没有说明,请准许翎儿说完再回去。”
“你——你还想说什么?!”
“三叔,舞轩他可不是什么野男人的儿子,他是舞家人,是你的亲生儿子。三婶蒙受冤屈而悬梁自尽,轩儿自幼丧母实在可怜……不过,以后不会了。”
舞翎低头看向自己一身素白,扯了扯发髻上垂落的雪白绸带,嗤嗤地笑了出来:“他不会再孤独无依了……昨夜,他说想念母亲,在我的怀里对我笑,然后……死了。”
抬起头,已是两行清泪。她笑着,注视着脸色苍白的舞将军,重复了一遍:“他死了。”
舞将军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被自己劈断的栏杆。
她的目光再次转向南宫云枫,眼中的冷意更甚。她看了他一会儿,这才开口,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南宫云枫,你知道么?我的弟弟临时前都想见父亲一面呢……可惜呀,我抱着他在院子里等啊等,始终未能等到要等的人……后来他对我说,不想再等了,等到了也不能怎么样,他说有姐姐陪着就好了……那个孩子,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安慰人……可是,他到底撑不到天亮,十几个大夫都救不了他……”
舞翎冷笑一声,转身下楼,白纱的裙摆拖着楼梯上,摇曳生风,晃得南宫云枫一阵眼花。等到回过神,她已经走出了茗香楼。
后来如何,南宫云枫记得不太清楚了。似乎是舞将军辞别,匆匆离去,此后再也没有来到茗香楼;茗香楼里却很快地恢复了喧闹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