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走后,萧十一静静坐在原地不动,细细回味与她谈事情时她那认真的模样,不禁露出了微笑。好半晌,捏起桌上的玉盏,向某个方向打去。
没有碎裂声传来。只有袁丹青讪讪的从树后闪身而出,手里抓着那只玉盏。
“你这是亲自充当暗卫啊,还是偷听?”萧十一站起身来。
深色天幕、绿树灰墙、大袖飘飘的白衣男子……袁丹青突然想,怪不得东京都的贵女们那么迷恋自家郡王,真真像是从月亮上走出的谪仙,或者是入画的美景。连他都觉得养眼。可为什么,水小姐就无动于衷呢?
“都有。都有。”他含混着说。把玉盏放在桌上,不敢欺瞒聪明似妖鬼的主上大人。
“打从那天琉璃追我进内室,你就在外面转悠,以为我不知道?”萧十一似是责备,却没什么怒气,“是不是本郡王从没被女人拒绝过,最近接连吃憋。你心里快意得很?”
“哪能呢?”袁丹青道,听郡王的语气。就是此时不当他手下,而是一起击鞠、一起花天酒地的狐朋狗友了。于是,他也不拘着本来的身份,轻松地笑起来。
“上回,琉璃小姐正在火头上,硬拦着郡王,又跟您跑进来。我怕她与你发生争执,这才就近保护。郡王您虽然武功深不可测,但肯定舍不得加一指于琉璃小姐之身,我想若是闹得不可开交时,我还能当个出气筒什么的。今次……您把侍候的人都遣走了,我怕万一使唤人手不方便,就等在外头听召。”
“说得可真好听。”萧十一不信,抬头望着苍穹,自言自语道,“不知她到家没有。”
“不是属下说您,刚才应该派个人送送水小姐的。这都半夜了,到底是姑娘家……”
“穿着夜行衣的姑娘家。”萧十一失笑,又微微摇头,“你不了解,她和别的姑娘不同。她永远扬着头,挺直着腰,要与男人平站着。就算前面是刀山火海,就算前面是注定的败局,她也不退不缩,更不服输。”这个姑娘,似乎不知道什么叫做“回头”。
正是这一点,牢牢吸引着他。从前他探究、把她当意外,想踢她走。然后他想征服,想打压,想让她在他面前落荒而逃。今天似乎做到了,但她走的时候把他的心念也牵走了。
“再者,我叫人偷偷跟着她哪,倒不必让她知道。”
“可是水小姐似乎不领郡王殿下的情啊。”袁丹青调侃,也是有点好奇的道,“您就真的不恼?不生水小姐的气?”那姑娘不太会说软和的话,在他听来,算是句句伤了男人的自尊。
萧十一凝神片刻,似乎回忆这两天与琉璃的相处。好半天,微笑着轻轻摇头,眼神中流露出他自己也没有注意到的怜惜,“干吗生她的气?就算她之前曾站在我的对立面上,就算她现在跟我别扭着劲儿,就算……她将来会做错事,我又怎么能怪她?她看似强硬,其实不过是个孤独的小姑娘罢了。遇到一点点温情,就紧紧抓住,放在心窝里。那是她活命的气儿,霍红莲给了她,却让人夺走了。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害,就拼命地想要报复回来。不然,你让她怎么活下去?她啊,就是这样一个受了伤的姑娘,好不可怜。”他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梦呓般,却包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心疼,因此而显得格外温柔。
袁丹青不说话了,因为他明白他家郡王殿下真的动了心。
又过了两天,萧左一道圣旨颁出:淮南侯尤肖被平反,归还财物,恢复爵位。不过因为尤肖在大牢中生了病,需要修养一段时间,所以官职实权“暂时”交出。新任的水军都督姓米名贵。大赵水军中另一派系的人物,一直被尤肖压着,从前很不得志来着。
果然不出萧十一所料,萧左不想给十王余孽当枪使,又要得到英明神武,慧眼如炬的好名声,于是放了尤肖。但,却也不能再完全信任此人了。那么之后,萧十一有没有动作呢?
“要查查这个米贵吗?”凌红蝶问。
琉璃摇头。“萧左是那种说好听点叫谨慎,说难听点叫多疑的个性,他用了天子手段都没查出什么,咱漕帮短时间内更不会有什么收获,不用理会。”虽是这么说,心中还是有些怀疑。
“姓米。偏偏叫贵。这名字……”唯唯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东京都的粮食涨价了呢。”
众人均莞尔。
凌红蝶借着这轻松愉快的机会问,“明天郭有年游街示众,小姐要去看看吗?”
琉璃犹豫一下,答应了。
人类。历来有围观酷刑的习惯,在古代。在大赵国也不例外。这天,东京都就跟过节似的热闹,算不得人山人海,但也绝对拥挤。好在凌红蝶提前叫人订了沿街的一间酒楼雅室,倒免得在大热的天,受摩肩接踵的苦。
琉璃坐在二楼临窗处,倒没有普通百姓的兴高采烈。其实。她的心情是沉重的,报复的感过后。总又觉得怅然若失。姐姐是回不来的,而她不知道未来的方向在哪里。
入京时,她戴的那块红罗面纱,此时折成细细的带子,绕在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上,衬得她的面颊,白得近乎透明。而她乌漆漆的眸子,紧紧盯着长街尽头。那红罗巾是霍红莲之物,她想带着姐姐一起看那些害人者的下场。
“来了来了!”
“打死逆贼!卖国的,都不得好死!”
“给我石头!”
“啊,这儿有泔水!”
关着郭有年的囚车出现的一刹那,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