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他嗤笑一声,不轻不重地伸指一弹,把面前的纤细树根打得一个趔趄,“蚩尤虽死,他那些忠诚的部下却不是能安分守己的性子,我若是继续留那么多人在这里,自己又负伤在身,迟早要被人摸进来,到时候连你也要遭难,不明白吗?”
苏雪禅狐疑地盯着他:“嗯?你确定不是因为不愿意让别人看到这副样子,要保持自己英明神武的形象?”
黎渊眉头一跳,伸手就要揪住面前这片水灵灵、碧绿绿的欠揍叶子,“真是个欠收拾的小东西……”
苏雪禅本来还在笑,冷不防被抓住要害,一半是吓的,一半是怕的,那笑堵在喉咙里,咕噜着“唉哟”了一声:“疼!”
黎渊本来也就是做做样子,并不打算真的要收拾他,一听他带着哭腔嚷疼,指头就像被火星燎了一下,急忙放开了,松手后还不放心,又轻按在叶梗与树根的交接处,低声道:“很疼吗?抱歉,我不是……”
因为失血的缘故,他皮肤的温度还带着些许凉意,但对于植物来说,已经是近乎于岩浆般炽热的高温,苏雪禅被这一下烫得心悸不已,他若是人身,只怕此刻早就是满脸通红了。
“没,我……也不是特别疼……”他意乱情迷,黎渊关切的目光近在咫尺,令他犹如置身在一锅咕嘟嘟滚开的沸水里,好悬没煮得他神志尽失,“你……你好好休息,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黎渊按着他的动作一僵,稍微用了点力,就让欲缩回去的树根动弹不得,“那我晚上再去看你?”
“不用了!”苏雪禅急忙拒绝,“你养伤吧,等我……等我变成人身了,我就来照顾你!”
黎渊愕然,手上力道也不由松了些许,苏雪禅抖了抖头上的大叶子,趁机溜之大吉。
……总觉得再待下去,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就这样,苏雪禅终于不无聊了。
在黎渊的默许下,他尽情放纵自己的根系在宫内到处乱跑,还时不时捡点自己认为的稀奇小东西带到龙宫的主人那去献宝。也许是因为重新投身为树妖的缘故,他的心性也跟着幼态了许多,在青丘宫中,他是温敦仁厚的大王子,是众多弟妹的兄长,但在黎渊这里,他仿佛又变回了昔日那个在桃花林中撒野打滚的小狐狸,就算尽情捣乱,都没有人会来教导他不许做这做那,顶多是黎渊会皱着眉头弹一下他的叶子,还不敢多用力。
“黎渊!”他c,ao纵着树根,举着一颗圆圆的珍珠跑到寝殿窗前,兴高采烈地大喊,“我在水池里发现了一颗这个!”
黎渊坐在玉案后翻过一页,案旁则摆着一个荷叶纹的七彩琉璃大盏,里面全都是各种零碎古怪的玩意儿,一枝半开的花,几片泛着光泽的鳞,一串润泽玉铃,还有数枚看不出形状的金饼,从簪环上掉下来的琐碎宝石……林林总总,几乎堆成了小山。黎渊无奈地抬头一看,伸手接过那枚指肚大小的珍珠。
“应该是铺在金簋池里给鲤鱼玩的,结果被曲水冲到了你那里吧。”黎渊道,“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叫人给你那也铺一层,比这个还大,还好看,行吗?”
苏雪禅吃惊道:“可是我在阳光下看这个有七彩的颜色啊,不可能只是普通的珍珠吧?”
应龙神叹了口气,将珍珠在手里滚了一圈,“龙宫里的珍珠,没有十万也有八万,你找到的这枚,应当是西海边的蚌妖所产,西海明月正悬,那里的蚌妖跟随吸收月华,因此产下来的珍珠也能在日光下放s,he七彩微芒……就这样。”
“这样啊……”苏雪禅微微失望,“我还以为找到了鲛人珠呢……”
黎渊捏着鼻梁,头疼地叹息道:“内室百宝阁,正数第三层,倒数第二个箱子。”
苏雪禅:“啊?”
“里面有一枚密匙,你拿着它去最西边的玲珑塔,打开以后,你想拿多少鲛人珠就拿多少鲛人珠,在里面打滚都没问题,送给你了,去吧。”
苏雪禅将顶头叶子摇得像拨浪鼓:“我才不要!那样就没有找东西的乐趣了!”
说完,继续乐此不疲地在龙宫里到处跑,留下黎渊像个留守老人一样,天天看着手边的琉璃盏又多堆出些什么东西。
他摇摇头,将手里的珍珠放进盏中,卡在没有穗子的玉佩和几颗挤在一处的玉珠上面。
过了一会,没想到苏雪禅去而复返,用树根顶上的叶子轻轻拍着黎渊的手臂,让他低头看他。
黎渊:“?”
“我问你啊,”苏雪禅道,“我这样到处乱跑,你却哪里也不能去,你会不会心里不高兴?”
黎渊:“……”
“你现在到处乱跑的地方,是我的龙宫,”黎渊慢吞吞道,“所以我有什么必要嫉妒你可以到处乱跑?”
“也是。”苏雪禅点点头,刚打算再离开,就听黎渊用一把金石般的嗓子沉声道:“不过,我确实有个问题想问你。”
苏雪禅回过头,就见他认真盯着手中的帛书,复又看向他道:“你觉得……什么是夫妻?”
苏雪禅只觉得莫名其妙:“怎么了,这是书上的问题吗?你这几天一直看书,不会就在看这个吧?”
黎渊忽然发现,他在三界内一向是以难以捉摸,喜怒不定的恶名行走招摇的,然而自从心头血落到了面前这个欠收拾的小东西身上,他就总能通过一个刁钻的角度对自己一击即中,他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