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一足踹在水洼里。一片泥水扇面般泼起,阻住两名合拢逼压过来的武士,一矮身避过大汉当头一锏,肘弯狠狠撞在那大汉的胸口。那大汉受他一剑本无重伤,胸口被他肘弯这狠狠一撞,却发出一阵骨骼断裂地声音,鲜血顿时喷了庆忌一脸,惨呼声中。那大汉庞大的身躯已被撞得倒飞出去,远远摔出两丈多远,砰地一声砸在泥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已是不活了。
庆忌把他撞飞的同时,一名武士掌中长矛已趁机向他腰部攒刺过来,庆忌借着一肘撞出的力道身形一侧,避这一矛。因为脚下湿滑,重心一移,整个人都倒在地上,他干脆贴地滚开,横剑一扫。一名武士足踝被劈中,足踺割断,砰地一声倒在地上,惨叫着与庆忌滚作一团。
庆忌抓着他身子翻滚腾挪。避开刺来地剑戟,反手把他身子掷了出去,砸开面前两名武士,趁机向前飞跃而出。前方两丛大半人高的灌木,中间一条路便是他来时道路,堪堪冲到灌木丛旁,灌木丛后突地一声清叱:“纳命来!”
一道夭矫的身影一跃而出,掌中一柄剑在空中荡起一片流星般的光点。光晕流动,也不知是要刺向他地胸口还是他的面门。庆忌未料对方还有伏兵,大骇退后,那人落地,刷刷刷又是三剑刺出,身手矫健,敏若灵猿、纵起、出剑、落地、收剑、旋身、再刺,所有动作一气呵成。既优美又犀利。
庆忌只恨没有趁手兵器。被这黑衣少年逼得再退两步,眼见后面众武士追来。他不想再退,仗着自己臂长力大,沉声一喝,举剑向那少年当头劈了下去。此时少年手腕一翻,一剑正向他咽下三寸处刺来,庆忌若不闪,这一剑必然刺入他的咽喉,但是以他一剑劈下的速度,那黑衣少年也必被劈开天灵丧命。
庆忌料想对方和自己没有杀父夺母地血海深仇,必不甘心与自己同归于尽,想以此招逼他闪开,不料那人一剑刺出时,已经看清了他的容貌,那人身子顿时一震,竟然忘记闪避。庆忌此时也看清了他的模样,这一惊非同小可。
季孙小蛮,怎么是她?
那双黑如点漆的眸子里,映得满是他地身影,一点亮光划着弧线,从她地瞳孔上方向下疾闪,那是庆忌手中的利剑。一时间,季孙小蛮眼中充满了惊骇、恐惧、悔恨地感觉。
庆忌一见是她,手中剑下意识地拼命收力,这一剑是他全力发出,纵以他神力,想要收剑也不容易,这一剑堪堪劈到季孙小蛮额头,方顿住了劈势。与此同时,季孙小蛮这一剑堪堪刺到庆忌咽喉处,也硬生生被她收住了剑势
两人地身子都僵立不动了。一阵风来,几绺断发从季孙小蛮额头飘落,与此同时,一滴殷红的血珠从庆忌咽喉处渗出,沿着承影剑光亮如镜的剑刃缓缓向前淌出,蜿蜒如蛇,滑到一半滚落剑下,剑上竟滴血不染。
季孙小蛮几乎已经凝止不动的眸子微微闪烁了一下,恢复了几分生气。庆忌从她的眸子里看到一片模糊地阴影,他下意识地目光向下一沉,便看到她掌中光亮如镜的剑刃上,也有一片模糊的影像浮起。庆忌心中忽有所悟,蓦然抬头,便见一张大网已向他当头罩下。
灌木丛另一边,朱泼得意地站在那儿,另一面网,刚刚由他手中甩出去,扬在空中的大网就象一朵吐蕾地花儿,舒展了花瓣,盛开于空中,冉冉下落,罩向那中间的‘鱼儿’……
“唉!她当时明明已经惊愕难言,难以动弹,我那一剑应该劈下去的,就算她是因见故人不忍下手,我也不该妇人之仁,我被生擒,齐豹、北宫喜等人不见我的踪影,必定疑神疑鬼,恐怕他们是不敢动手了。我这一死,我的数万将士将何去何从……”
衣衫褛褴,遍体鳞伤的庆忌被锁在水牢石柱上,痛心疾首地做着深刻的自我批评。
他被掳回公孟絷府邸后,立即受到刑讯逼供,庆忌东拉西扯,当然不会吐露实情,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反弄得公孟絷疑神疑鬼。
去年庆忌初到卫国时,曾来帝丘拜访卫侯,当时许多朝中公卿大夫在场,但是公孟絷并未出席,所以对庆忌全无印象。公孟絷此人只是热衷于把持权力,对一些礼仪外交毫无实质地举动从无兴趣,不喜在公众面前露面。这大概与他后天的残疾有关,非不得已。公孟絷是绝不愿意拖着一条瘸腿出现在别人面前的。天色渐晚,公孟絷始终没弄明白庆忌地身份,只好暂时将他收押起来明日再审。
庆忌此时被锢在石柱上,身上伤口火烧火燎,但是想起帝丘如今的紧迫情形,想起自己已经出发前往青瓦关的数千将士,他更是心急如焚。然而,后悔自然是后悔。如果时光倒流,让他重新再来一次的话,他真的忍心一剑劈下,把季孙小蛮劈得脑浆迸裂吗?
他不知道。
身上鞭笞、火烙地伤痕比比皆是,半边身子浸在水中。上半身地伤口还在火烧火燎,而水下的伤处原本火辣辣地,此刻却已在冰冷的池水中浸得麻木的没有了知觉。
墙角,潮湿的高处。一只小小的窗口,有一束微弱的月光流泻进来,庆忌抬头望着黑暗地牢中那唯一的一抹光芒,苦笑一声,痴痴想道:“我,终究不是一个冷血无情、杀伐决断,事事以利害为重的枭雄啊。毕竟,我在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不择手段地功利圈子里浸染得时日尚短。知易行难,想得通的道理,未必就能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