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混乱起来。
韩老太君被拉得身子晃了晃,她用手撑了撑榻沿,垂目看了一眼痛哭流涕的韩氏,抬手挥退了赶上前一众丫鬟婆子。
她一把老骨头,可禁不起这般拖拽,韩氏要抱,就让她抱着吧。
韩老太君面无表情,一双有些耷拉的眼皮子微垂,目光向下,并不浑浊的老眼里无波无澜。
她老韩家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人。
而正在哀哀哭泣的韩氏,却并没察觉到老太太眼底眸光,她见韩老太君挥退丫鬟婆子,心下倒是一喜,看来她这姑母到底不是完全心硬的人。
韩氏抬手,抹了一把泪,抽泣声更紧了几分。
“姑母,姑母,我错了。”韩氏声音增大,她哭号道:“都是我不好,见那秦二人品不错,就给迷了眼睛,我糊涂啊!”
哭着哭着,韩氏想起母女二人如今进退两难的境地,她悲从中来,之前埋在心底的担忧一下爆发,哭的愈发伤心。
现在的韩氏,看着倒是哭得情真意切了许多。
“我误了倩儿啊!”韩氏真伤心起来了,她手里的帕子几乎湿透,干脆扔下,抬起袖子抹了一把泪。
“我倩儿命苦,未及笄便丧了父,守孝已耽搁了年岁,本来有姑母主持,寻户妥帖人家也是好的。”韩氏想起往事,倒真的觉得自己母女命苦,她哭道:“可是她偏摊上我这么一个糊涂娘。”
韩氏说着说着,连自己都信了几分,她哭声更加悲戚,只抱着韩老太君膝头抹泪。
韩老太君不发一言,只面无表情静静听着。
世安堂的仆妇丫鬟们规矩严谨,也见过世面,主子没发声,她们只垂眸安静侍立。
一时,偌大的世安堂正房,只听见韩氏的哭诉之声。
“我误了倩儿,我没用。”韩氏哭得有些头昏眼花,但她始终清晰记得自己此行目的,于是,又哭了一阵后,她抹了把泪,仰起脸,面露祈求看向韩老太君。
“求姑母看在倩儿身上,也有韩家血脉的份上,拉她一把吧。”韩氏哀泣一声后,又接着哭开了。
“倩儿小孩子家家的,也没有个主意,她又孝顺,觉得不妥当也不敢逆我意,只一味被我这个糊涂娘撺掇。”韩氏催足顿胸,涕泪交流,她抽噎道:“姑母,侄女糊涂,你训斥侄女,可万万不能迁怒到倩儿身上啊。”
说罢,韩氏抬袖将泪水抹去,抬头眼带希冀看着韩老太君。
只是,当她是目光一碰触上韩老太君平静无波的眼眸时,心里却是无端一突。
老太太那双眼睛像是能看到她心里去,韩氏头皮一麻,隐约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刚才韩氏唱念做打了一番,此刻是鬓乱钗摇,衣襟沾泪,面上脂粉糊成一团,看上去狼狈至极。
她情绪激动下,似乎连自己也觉得就是那回事了,韩氏很满意的自己的方才表现,但现在与韩老太君眼神对上,却仿似迎头被浇了一瓢冷水。
她瞬间就清醒过来了,韩氏虽不算聪明,但亦立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韩老太君注视了她片刻,方缓缓开口说话。
“真是这样吗?”老太太微微扯了扯唇角,但那弧道一闪即逝,笑意并不及眼底,她淡淡说道:“原来在你眼中,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只能当一条糊涂虫。”
韩老太君没等韩氏接话,便话风一转,说起另一事,“你怎么就一个人来了,你那孝顺女儿呢?”
韩氏顿了顿,将出口的话辩解咽了回去,她眨了眨模糊的泪眼,说道:“倩儿,我让倩儿留在家里。”
事实并非如此,周文倩虽每日殷勤送韩氏出门,归家时亦早早迎上前,但她并没提出过跟母亲一起登安国公府的门。
而韩氏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因此闻言抽泣声一滞,顿了顿后,方回答韩老太君的问话。
其实周文倩不愿意来,原因有二。
一是自一年前从世安堂被撵出那次,周文倩便敏感察觉到老太太对自己的态度已完全改变,她觉得自己上门作用不大;第二点,也是最重要一点,她虽惯常会以柔顺娇怯面孔示人,但其实心气不低,非必要时,她不愿示弱人前。
说到底,韩氏才是老太太亲侄女,周文倩到底多隔了一层,韩老太君对她的感情,是基于韩氏的。
周文倩比母亲聪明得多,她早就明白这个问题,且她此刻身份地位皆处于劣势,要心头颇高的她上门苦苦哀求他人,她其实觉得很难堪。
韩氏虽有诸多不足,但她有一点儿好,就是确是真真切切地替女儿打算,她再蠢笨也知道,这趟上门是要撂下脸皮求人的,她没想过跟女儿同行,同样没觉得女儿的行为有何不妥。
不过此刻韩老太君提起这个问题,韩氏没想太多,她下意识脱口而出,说是自己让周文倩留在家中的。
韩老太君垂目,看着这个头脑并不聪明的侄女,她摇了摇头,方才她还心下沉郁,很有些不喜,但此刻看韩氏面上略带着茫然,不明就里的辩解模样,她心中那股子郁气倒是散了。
她突然觉得面对韩氏,实在没什么可气的。
老太太神情平静,也没跟韩氏分说什么,她懒得多言,直接道:“你登门所谓何事,老婆子能猜到一二,你接下来的话也不必再说了,老婆子不是个自食其言之人,你所托之事,老婆子无能为力。”
韩老太君招招手,立在一旁的婆子马上举步上前,她低头看着一脸错愕的韩氏,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