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见过母亲。”
说话的人正是周文正,他深揖到地,然后温言问道:“儿子多日不见母亲,不知母亲是否安好?”
韩氏闻言转身,目光投向他,她一怔。
她有将近两年时间没见过周文正了。
当初,周文倩私会秦立轩事发,韩老太君发话当日,这母女二人便被请了出安国公府,由于事发仓促,而周文正存在感向来很弱,因此不论是郑家诸人,还是韩氏母女,都把他给忘了。
郑家虽然当时忽略了过去,但马上就想了起来,照理说,他们应该把周文正送回去才是,但世子郑霁元得知此事后,沉默了片刻,透露出欲将这个少年留下的意思。
在韩氏抵京,周文正便落户安国公府前院,他居住在郑霁元不远处,而且也跟一同读书习字,因此,他的情况,郑霁元是最清楚的。
郑霁元的人生规划中,并没有参加科举一项,所有,读书只是他需要掌握的其中一种技能罢了,并非重点照顾对象。不过就算如此,他身份非同一般,安国公府所聘请的先生亦不可小觑。
周文正启蒙先生只是个秀才,又被迫辍学两年多,即使跟着十岁的郑霁元一起读书,他也是远跟不上进度的。
先生讲课时,他虽不怎么懂,但也从不打断,只认真听讲,等歇息时,在请教先生或郑霁元。
周文正态度恭谦,从不过分打搅两人,他头悬梁锥刺股,刻苦学习,且平时待人有礼,持身端正,又深知感恩。因此,先生与郑霁元对他印象很好。
撇开怜悯叹息一类的情感,郑霁元觉得,这也是合适的投资对象。因此,他便向父亲说了此事。
安国公府要保持繁荣,掌舵者必须又识人之明,既懂得威慑人心,又要明白如何及时施恩。因此,郑明成很注意培养儿子这方面的能力。
周文正是郑霁元首次选择的施恩对象,郑明成觉得不错,式微时帮扶一把,不过举手之劳,那怕周文正他日成就不大,安国公府得到的回报也比付出大。
郑明成点头后,周文正便得以留下了,他感激涕零,愈发用心苦读,今年刚考取了秀才功名。
至于抛下周文正的韩氏,她这二年里,居然从没想起这庶子一次。一者,因为她本不在意对方;二者,则是一波接一波的烦心事,完全占据她的心神。
这么骤然见面,因为周文正的称呼,以及对方轮廓仍在的面庞,韩氏愣了片刻后,倒把他记起来了。
“起来吧。”
韩氏微微蹙眉,这个消失依旧的庶子无故出现,让她有些不喜,不过,周族长凑巧在,她顿了顿后,便淡声让他起来了。
周族长见此,也不打算废话,他直接沉声道:“韩氏,你昔年夫丧,主动分了家,你膝下有嫡出子嗣一名,因此分去大半家财,倒也说得过去。”
他捋了捋长须,抬目看着转过身的韩氏一眼,又道:“此事,老夫已修书询问过,据都是实情。”
周族长说着,取出一分契书,正是韩氏当日分家时所录,他修书询问时,让人把这契书取回,以便明晰财产。
他没停顿,继续说道:“如今,文正长大了,已有秀才功名,正是执掌家业的时候。韩氏你代管数年,也费心了,今日便交还给文正吧。”
周族长抬目,看着韩氏大惊失色的脸,眸光陡然锐利,缓缓又接一句,道“我周氏家财,向来由男丁掌管,万万没有落于妇人之手的道理。”
说罢,他扬了扬手上的分家契书,对跟着自己一同进门的另几个人说道:“劳烦诸位了。”
这些人,是官府派出来的文书与衙役。
周族长与顺天府通判是老友,这次来京城,探望老友也是目的之一,他向老友提了一句后,通判便直接遣了几人,随他一起登门。
一个文书接过契书,翻了翻,开始与同伴估算起财物价值。当初韩氏进京,变卖了产业,抵达京城后又重新置产,这些都需要变通估量一番。
而韩氏这边,却毫无动静,她面色忽青忽白,呼吸变得急促,鼻翼翕动,嘴唇紧抿,半响不发一言,脚下也没挪动分毫。
她心脏急促跳动,手脚冰凉,万万没想到,这庶子竟是要抢夺自己的财产来了。
韩氏思绪百转千回,想厉声拒绝,却又想不出靠谱理由。
古代分家,家产只有男子能承继,真正属于妇人的财产,只有她本人的嫁妆。若一个家里,没有儿子只有女儿,父亲去世后,那这就叫绝嗣,家财是要收归族里的,最多就给女儿留一份嫁妆,仅此而已。
周文正记在韩氏名下,当初她以其是嫡子的名义,才能顺利卷走大部分家财,直奔京城,这些财产,说到底,其实是属于周文正的。
不过,韩氏潜意思里并不这么认为,周文正向来生活在她的手底下,面对这么个木讷蠢笨的庶子,她完全不放在眼里,这些钱财,她从没想过再吐出来。
也是因为如此,韩氏才会将绝大部分产业收拢,俱给周文倩陪嫁过去。
怎知如今,半途杀出一个程咬金,这个昔日蠢笨如猪的庶子,竟领着周氏族长来索要她的钱财。
偏偏在周氏一族中,不论嫡支旁支,周族长皆拥有仲裁权与决策权。
韩氏大急,眼珠转了转都没想出方法,偏偏那头,周族长见此,已再次出言催促了。
她避无可避,只得拉下脸,直接拒绝,“族长,我是文正母亲,他年岁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