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沐雪看过来,冷仁愽下意识的把脸扭到一边。
“母后,儿子真没事。”穆非卿看沐雪朝冷仁愽走去,赶紧站起来。
十一岁的冷仁愽已经长得和沐雪一般高了。
“愽公子。”
冷仁愽抬头,看向沐雪。
还显稚嫩的脸,倔强的神情,娘死了,爹也死了。
背负着血海深仇。
偏这血海深仇的源头,还是他最好的朋友。
沐雪知道自己能体会到痛,不及他真是感受的万分之一,但她真的想他活下来。
世界就是那般残酷,他和非卿都生在了极重的权贵之家,在这场斗争中,不管愿不愿意,都没办法抽身。
“娘娘要说什么,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冷仁愽再一次把脸扭开了。
“愽公子,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沐雪淡淡开口:“易身处地,若这场争斗败的是我们,获胜的是你阿爷他们,我和皇上都死于他们之手,只余非卿一人,你阿爷阿爸可会放过非卿?”
冷仁愽骤然回头,看着面前的沐雪,原本紧张的穆非卿也停住了脚,沉思起来。
沐雪看着冷仁愽满是红血丝的眼睛:
“我知道,若是到了那个地步,愽公子肯定会拼死为非卿求情,求你阿爷阿爸留他一条命,就如非卿今日为愽公子做的一般。”
“但,愽公子,你阿爷和阿爸会听你的吗?”
“你们都说皇上冷血暴虐,没有人性,可皇上给了你五日之期,你阿爷阿爸会给非卿五日之期吗?”
冷仁愽紧握双拳盯着沐雪明亮的双眼,胸膛起伏不定。
“会吗?”沐雪再次问。
会吗?
会吗?
冷仁愽感觉自己呼吸不过来,他的阿爷,阿爸他自己了解,在沐雪第一次问出来的时候,他心中就已经有了答案。
不会的,他阿爷和阿爸肯定会斩草除根,一刻都不会让非卿多活,怎会给什么五日之期。
这个答案多残忍!
沐雪从袖中拿出圣旨,拉起冷仁愽的手,掰开他紧握的拳头,将圣旨放在他手上:“皇权之争,向来残酷,血流成河,伏尸万里。”
“你好好想想,为何皇上要封你为轻骑裨将,让你随大军出征漠北。他绝不是要羞辱你,折磨你,到底是什么原因,你那么聪明,定会想明白。”
冷仁愽低头看着手中的圣旨,觉得这道圣旨灼热,要将他的手烫出燎泡来。
穆非卿走到冷仁愽身边,沐雪看了一眼他。叹了口气:
“愽公子,不止你一人活着不易,大家活着都不容易。死比活更加容易,但能在这残酷世界活下来的人才更加令人敬佩!”
太医院陈院长来的急,额头冒着汗珠,进来看见满殿狼藉,就如没看到一般,跨过地上的碎片跪下来给沐雪和穆非卿请安。
青云喊了东宫的宫娥进来,众人大气都不敢出,手脚麻利的赶紧收拾地上的狼藉。
陈院长看着穆非卿高高肿起的左颊,又望了一眼旁边的浑身狼狈的冷仁愽,他手里拿着圣旨,一声不吭,低头敛着眉,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漠北打下来,终究是要人镇守。
穆楚寒一向狂妄,沐雪自和他说过一场后,从他言语中猜到了几分他的打算,当时,心中的猜想把她自己都惊了一跳,觉得太过异想天开了。
但。若做出这种决定的穆楚寒,又似乎理所当然。
“青云,去叫人抬水来,给冷将军准备衣物,沐浴!”
沐雪突然说。
穆非卿看过去,见冷仁愽僵硬的身体颤了颤,却没有开口反驳。
他竟是答应了吗?
穆非卿眼睛一亮,勾起唇角,露出个灿然笑容来,让正在给他脸上擦药的陈院长晃了神!
心中直叹:妖孽啊,真是妖孽!
时辰到了,百里破风骑着黑马,领着众军走在最前面。
身侧是穿着盔甲的穆非泷和冷仁愽。
后面跟着一顶华丽的轿子,穆非卿懒洋洋的卧在里面,手里把玩着那柄镶着宝石的锋利匕首。
轿子左侧一匹枣红色的汗血宝马,空荡荡的行走。
原本穆非卿也是要骑马的,只是他脸上带伤,陈院长使劲浑身解数也只是让他左颊消肿了一半,如今用力药,原本红肿的那处已经成了紫黑色的淤青,在他雪白的一张小脸上,看起来更为突兀。
庄亲王一早就跑去皇宫门口等着了,焦急不安,一夜未眠,头发和胡子又白了许多。
直到皇宫大门打开,见冷仁愽穿着将军服,好端端的坐在马上,他才谢天谢地松了口气,顿时老泪纵横。
盛京的百姓都挤在街道两旁看热闹,看着百里破风一身火红,银色的发飘在风中,冰蓝的双眸,无比俊美的容颜,眉眼冷漠。
好多女子捧着心脏直呼受不了。
再看两侧的裨将,穆家老八,庄亲王家那个小子,都英姿飒爽,让人看不过来。
唯一遗憾的作为监军的太子殿下没有骑马,坐了轿子,让人不能一睹风采。
庄亲王在宫门口瞧见了冷仁愽,便马上喊人回去给王妃报信,老王妃急急忙忙赶过来,不顾身份,整个人扑在街道旁边二楼茶楼上窗台上,看着军队中的冷仁愽,拿着帕子抹眼泪。
红鸾也来送百里破风,支着手趴在窗沿上,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人群中光彩夺目的百里破风,对一边的殷巫说:
“师傅,你瞧师哥,好耀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