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娃看着跳动的灯火下,沐雪闪闪发亮的眼睛,心中潮流一般涌动有许多要感激的话要说,临到嘴边,却只木木的说了两个:“谢谢。”
沐雪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觉得无比的轻松,看着黑娃道:
“你若真心想谢我,就帮我死死守住那还魂草的制作秘方,往后我不会亏待你。”沐雪看着黑娃的眼睛,开诚布公的说:
“你还有什么要求条件,可以直接提出来。除了不能还你卖身契,别的我都可以许你。”
其实沐雪不说,她和黑娃心中都清楚,从她避开别人只教黑娃一人制作烟丝起,心照不宣的,都晓得黑娃这一辈子是套牢在沐雪家了。
得了主家独门的生钱秘方,主家怎么可能放他走?
除非他死。
只是黑娃没料到沐雪会那么直接当着他的面说出这问题来,原本是尴尬让人膈应的事儿,她坦荡荡明明白白的说了,黑娃反而没觉得有多大不了的。
黑娃也不是扭捏的人,真诚的道:
“我这条命都是大娘子买回来的,大娘子又冒着风险想着法子帮我报了我娘的血仇,对大娘子黑娃一辈子都感激不尽,只当不会生出非分之想,做好主家的奴才。”
沐雪盯着黑娃的眼睛,突然问了一句:
“一遭为奴,终身为奴,你真那么甘心,没有半分怨恨?”
黑娃真的越来越搞不懂沐雪了,有时候觉得她精明起来比任何老道商人都不差,狠起心肠也是让人可怕,小小年纪心思手段比他在外面见识的有过之无不及,偏她又在某些小事上纠结不已。
既然已经卖身,哪儿还有甘心不甘心之说?
不明白沐雪为何三番五次反复询问他对卖身这事的看法想法,黑娃只沉声道:
“这都是我的命!”
黑娃想不明白沐雪,沐雪也不能完全理解古人这种命运恒定的观念,她换了个话题,想着黑娃对村里人比她熟悉,她又问:
“依你看,村里若要换里正,谁能担当得下?”
黑娃瞪大眼睛,毫不思索的反问:
“大娘子难道不是想让老爷来当这个里正吗?”
“你为何会这么想?”沐雪吃了一惊,她从来没有这个心思啊,难道别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黑娃见沐雪脸上惊讶不似作假,开口说:
“舅老爷在镇上当官,咱家如今又是村里最显赫的,不为别的,就是为着咱家帮村民们指点挖鱼塘,养鱼,若是让老爷来当着里正,村里人也该是没甚意见的!”
“而且,往后还可理直气壮的压制里正家,难道不好吗?”
沐雪收了脸上的惊讶,看黑娃说的头头是道,晓得他分析的不假,但她还是摇头:
“这怕是不成的,三舅舅要是有心还我爹爹来当里正,又何必让我物色人选呢?”
沐雪不晓得他三舅舅为她们村换里正的事暗中出了多少力气,但肯定是不老少的,每个村的里正都是举荐上去的,乡长批了就作数,没有特殊情况基本都能一当到底,还能让儿孙接着干。
如今现在的里正不过五六十岁,至少还能干个十来年,骤然要将他给撤了,他三舅舅不说,沐雪也能想到这事不好办。
若是撤了现在的里正让她爹爹来当,乡长会怎么想?这样是绝对不行的。只是她不愿说与黑娃听。
“我爹爹向来耳根子软,听不得劝,若他当了里正,怕是没法在村中立威信的,且他如今一门心思扑在鱼塘上,还是不要让村中琐事打扰他。”
黑娃张了张嘴,想说家里不是还有你么,又你看着还管不了一个村子,又想到沐雪已经十三四了,平常人家正是相看定亲的年纪,她再能干,总是要出门子的,想到这儿,黑娃又闭了嘴。
“黑娃,你好好想想,村里有没有那种既有能力又心思正派的人家,最好是不与咱家沾清的。”
黑娃低头想了想,还真想到个人:
“旺子叔倒是个有担当的。”
“旺子叔?”沐雪不记得村中有这号人。
“就是麻三他爹,李德旺。”黑娃解释。
“他呀!”沐雪努力在脑中搜寻麻三爹的影子,却觉得很是模糊,好似他们都没说上过话,可是麻三如今看起来倒是个好的,当初黑娃在鱼塘坎上被刘癞子打的死去活来,村民都害怕的不敢出头,他一个小子却很是仗义,不是他娘死死拽着,就冲上去帮忙了。
即便如今黑娃入了奴籍,他也没有瞧不起黑娃这个昔日的伙伴,经常寻了空子来找他。
能教出这样的儿子,想来老子也差不到那儿去。
沐雪越想越觉得麻三爹是个好人选,便点了点头。
“如此,咱就先等着,你也抽空去麻三家串串门,仔细考究考究旺子叔,若这遭咱选错了人,连累了村民不说,我三舅舅怕也在乡长面前不好看。”
黑娃觉得沐雪说的在理,便道:
“正好麻三家也要挖鱼塘,明天我去他家地里瞧瞧。”
“好。”
这边沐雪与黑娃瞒着她爹娘商定了换里正的大事,便各自回屋睡下,一夜无话。
青石镇苏家府里。
金陵县太爷的年纪不小了,今年六十有三,这好不容易瞧上个可心的媳妇,便巴不得快快娶了家去。如此苏家老爷便与他商议了,这年四月初八就将家里大女儿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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