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知道他后来是醒着的。
他当然也记得他是如何不知羞耻地拉住了萧景琰叫他“别走”,如何放荡地主动亲吻他,主动坐到他身上……
可是萧景琰为什么要说出来?
为什么……连最后一点哪怕只是虚假的自欺欺人的脸面和尊严都不能留给他?
梅长苏忽然笑了,语调轻松得近乎刻薄:“竟然被殿下发现了……这下苏某在你心目中,y-in狠毒辣凉薄无情之外,恐怕又要加上‘寡廉鲜耻’四字评语了吧?”
萧景琰一愣,看着他一瞬间更加苍白的脸色,还有他大概自以为掩饰得很好但却在微微发抖的嘴唇。
“我不是这个意思……”萧景琰立刻就后悔了。他本来没想和梅长苏直接谈论那晚的事情,他甚至暗自下定决心,要是梅长苏觉得尴尬难堪要假装此事没有发生过,那他也就绝口不提。
他已经确定了自己的心思,也无论如何不肯相信那晚一声声“景琰”叫得如此缠绵入骨的梅长苏对他会全无情意——既然如此,那他们又何必固执纠结于一场意外的本不该发生的情事。他们还有许多时间慢慢相处,慢慢相知,慢慢互明心意,然后长相厮守。
可谁知梅长苏不但一见面就将此事摆到台面上说,还说得这么公事公办、这么界限分明,似乎下定决心不给他留半点
“误会”的余地。
他也是被激得一时口不择言,想要堵住他自欺欺人的言辞,并不是想要羞辱于他。
“殿下说得没错,我后来是清醒的,”可是梅长苏不肯给他解释的机会,敛了笑容打断他,依然是那种冰冷刻薄的口气:“ 可殿下恐怕还是误会了。像苏某这般江湖中放浪惯了的人……只要兴之所至,对着谁都是那么寡廉鲜耻的,倒不是对殿下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萧景琰心中那把已烧了整整一天的闷火终于“腾”地一声吧,把胸口烧穿了。
“寡廉鲜耻?”他冷笑一声,大步跨到梅长苏跟前,“我今天倒要看看,先生是怎么寡廉鲜耻的?”
梅长苏原以为萧景琰会像往常一样被他气得拂袖而去,可没想到他竟是这种反应。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几乎贴在一起,梅长苏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色厉内荏地喝道:“殿下!”
他退一步,萧景琰立刻又近一步。而且还变本加厉地将脸也凑近了,温热的呼吸拂到梅长苏唇上,梅长苏明知自己绝不该再退,可是盯着那双紧抿出愤怒线条的薄唇,却只能惊慌失措地一退再退。
可室内能有多大的空间容他们进退?
几步之后,梅长苏的背心已碰到了一个书架,再无可退的余地。“靖王殿下!”眼睁睁看着萧景琰迫近,梅长苏的声音已有些气急败坏。眼神左右飘忽着,掂掇自己从旁脱身的可能性。
萧景琰双臂一抬,两手按在梅长苏肩膀两侧的书架上,彻底断绝了他的妄想。
“苏先生不是江湖上放浪惯了吗?你在慌什么?”萧景琰低沉的声音贴着耳朵回响,在颈边耳后柔软脆弱的肌肤上激起一层颤栗。
室内的空气仿佛停止了流动,梅长苏瞪大眼睛,感觉到萧景琰的嘴唇离开他的耳边,沿着他侧脸慢慢移向他的嘴唇……
其实没有真的触碰到,他的嘴唇和他的肌肤之间大约还隔着一层纸的距离。但是某些鲜活的记忆已经开始翻腾,梅长苏的喉结上下颤了颤,有些喘不过气。正要不顾什么身份礼仪奋力将他推开,萧景琰却忽然笑了。
“脸这么红,”他笑着轻声道,“鼻尖都出汗了。就你这样,还寡廉鲜耻呢?”说完他有点情难自禁地,用自己的鼻尖轻轻蹭了蹭梅长苏的。
“你……”梅长苏乱成一团的脑中正在思忖如何回击他刚才的话,却被鼻尖上突如其来的濡s-hi触感惊得猛的后仰,忘了自己身后靠着的书架。
书架其实很厚重,用的是上好木料。平日堆满书简时凭梅长苏的力气是绝对撼不动它分毫的。可是无巧不巧,这个放在屋中间充作隔断的书架偏偏刚刚被整理过,下面一些不常翻看的书籍梅长苏怕冬季寒s-hi挨着地面受潮,叫人挪到了高处。所以它如今是个中上部分摆的满满当当,下半部分空空如也的状态。
当然如果不有意去冲撞,光凭木料本身的重量也足够它稳稳当当立在那,好好的履行它隔断的职责。
可是如果压上两个成年男人的重量,还被用力推挤,再加上其中一位武艺非凡的此时心神激荡,手下根本没有轻重——书架只好倒了。
惊慌失措的梅长苏全身重量都倚在书架上,又正在后仰,书架一倒他哪里还站得稳?
而双手都撑在其上的萧景琰自然也跟着失去了重心,随着书架向前扑倒。
其实以靖王殿下的身手,换做平时定能及时拿桩站住,可惜这时……有句话怎么说呢?温柔乡,英雄冢。
所以英雄如靖王,电光火石间也只来得及伸手在梅长苏腰间一带,在落地前硬生生将两人换了个位置,变成了他自己垫在下头。
书架轰然倒地,架子上的书籍、木简噼里啪啦摔了一地,还砸翻了几步开外的一张圈椅,可谓声势浩大。
一片砰砰乓乓的乱响声过后,摔倒途中被忽然转了个圈还有点天旋地转的梅长苏听到被他压在下面的萧景琰轻轻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