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四日,旧案审结。
十月二十日,皇帝与太子率百官素冠祭奠冤死者,以安亡魂。
背负着污名被埋葬了十多年的数万亡魂终于得以重见天日,没有人知道黄泉下如今是怎样一番景象,但尚在阳世的人个个都是悲喜交集、百味杂陈的。
蔺晨本来还担心梅长苏心绪波动影响病情,结果每日观察下来发现竟然还好。意外之余不由啧啧感叹,太子殿下这药引子果然效验如神,让梅长苏在金陵继续过几年这般没羞没臊的小日子,火寒毒说不定就不药自愈了。
梅长苏表示“没羞没臊”这词用得十分不妥,让飞流将他打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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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氏宗祠完工后,萧景琰依约带着梅长苏前去拜祭。
看着白烛光下那一排排森冷的灵位,尤其是最前面写着“骠骑将军林殊”的那块,难免心如刀割。在灵前焚香拜祭,心中默默祝祷之后,萧景琰红了眼眶回头想和跪在自己身后的梅长苏说话,却惊讶地发现他已泪流满面。
“长苏?”
梅长苏正仰头看着灵位出神,不意他忽然唤自己,吃了一惊似的举袖拭泪,勉强笑道:“不知怎地,就……”
他筹谋复仇雪冤十多年,其实从没想过还有能重入林家宗祠的一天。在他的计划中萧景琰会一直只当他是个y-in诡谋士,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自然也不可能让他进林氏宗祠。
谁知世事难料,峰回路转之后萧景琰虽然还是不知他的身份,却带着他一起来拜祭故人旧友。
这时看到牌位上父亲母亲的名号,悲难自抑,明知这样会引得萧景琰怀疑,泪水还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灵堂之中,萧景琰不便多问,只是替他擦了擦眼泪,携着他手让他与自己并肩跪好,再次恭谨下拜。
离开林氏宗祠回程的路上,萧景琰将坐骑交给下人牵着,自己钻进了梅长苏乘坐的车中,抬起他下巴看看他兀自微微泛红的眼角,问道:“刚才怎么了?”
梅长苏别开脸:“哪有怎么?只是想起林帅满门忠义,却落得这样的下场,替他们难过罢了。”
萧景琰虽觉他伤感得有些反常,但想任谁都难免有个情绪起伏的时候,也不是什么值得刨根问底的事,于是一笑摇头道:“我竟不知先生也会这样多愁善感。”
“那是自然,”梅长苏凉凉的道,“毕竟苏某在殿下心里一直是天性凉薄,冷血无情之人。”
“喂,”萧景琰屈指刮了他鼻子一下,“又算旧账?”
梅长苏撇嘴:“岂敢?”
萧景琰还待说话,梅长苏将头一侧靠在他肩上,合上双眼低声嘟囔:“我累了,不想和你斗嘴。”
萧景琰一怔,这是在……撒娇?想起初相识时这人寒疾发作都硬撑着跟自己说只是“喉咙痒”,心底一片温软,拿手臂圈住他调整姿势让他靠得更舒服,低头用嘴唇蹭了蹭他的额角:“那就休息一会儿。到了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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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旧案开审以来,随着尘封的真相一步步被揭开,萧景琰难免越发频繁的想起林殊。往事如刀,一点一滴的细节都像是凌迟,萧景琰却一直自虐般的忍耐着,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露出痛苦。直到去了林氏宗祠,仿佛总算有了个了结,他已经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再想起故人,心头终于能有一丝丝的宽慰。
大约是怀念太深,他有时竟会莫名其妙的觉得梅长苏跟林殊有些相似,比如捉弄他时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比如表示不屑时轻瞥嘴角的神态,还有他早就注意到的、像是沉思时手指会无意识搓揉的小动作。
有天闲聊时说到从前和林殊一块胡闹的往事,看着梅长苏微微扬起的嘴角,萧景琰忍不住冲口而出:“我觉得你有时候和小殊挺像的。”
梅长苏那个浅淡的笑容立刻僵在脸上,萧景琰犹自不觉:“不是长得像,是……我也说不清楚,有些表情和小动作……”
“殿下太过思念林少帅,所以看谁都觉得像他,也没什么奇怪。”梅长苏脸沉下去,语气也变得漠然。
“也是。”萧景琰笑了笑,心道他们两人一个如骄阳烈火,一个如冷月寒冰,怎么看都千差万别,自己大概确是这些天想得太多。
接下来两人换了话题,可梅长苏始终神色淡淡,萧景琰说了几句都只得他一个“恩”“是”之类的单字作答,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似乎不太高兴。
“你……在生气?”他伸手想去扳梅长苏的肩头,却被他一侧身避了开去。
“我哪敢生殿下的气?”梅长苏站起身来,“只是天色不早,殿下该回去了。”
萧景琰愕然看看窗外亮堂堂的天色,再看看他紧绷的脸,甚是疑惑:“好端端的,为什么生气?”
梅长苏不理,径自唤人送客,然后袖袍一拂,转身回了内室。
萧景琰满头雾水地被黎纲客客气气地送出门去,骑在马上仍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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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前脚走,飞流跟着就欢欢喜喜地跳进了梅长苏的房间。
水牛每次来总要待到很晚,害苏哥哥都不能陪自己玩。难得今天走得早,飞流自然高兴。抱着梅长苏的胳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