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时有搂着艳丽舞女的富家公子,西装革履,油头米分面,醉醺醺地从旋转门里出来,被自家司机接走;也有侍应生前前后后,步履匆匆。他们眼角余光瞥过穿着土气,其貌不扬的纪棠,或不屑撇嘴,或视若无睹,只当她是没有见过世面的乡下妇女。
纪棠刚提步要走,却发现门口的欧式柱子上,贴了张招聘启事。
“诚聘舞女、伴舞、招待……薪水面议。”
仙乐宫倒是个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如果从这里开始找人,想必会比她上街坐等偶遇强点。以她现在这副糙手糙脚,满脸高原红的尊容,在这种美女成堆的地方,估计也不会受到什么奇怪的骚扰。
她想了一圈,走了进去,向领班说明了来意。
“我们这儿不缺洗碗扫地的。”领班是个看不出年龄的浓妆女子,时髦的小卷发散在肩头,一身暗紫色改良旗袍,指间夹着根细细的女士香烟,在暗角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撩人,上下打量了她两眼,毫不掩饰眼中的鄙夷。
纪棠抄着袖子,不疾不徐,淡然自若地说:“我是来应聘招待的。”
领班翻了个白眼,指了指舞厅中那些身材苗条,年轻活泼的女侍应,说:“招待也满了。侬要真想来,只能做伴舞或者舞女。”她满以为这样就能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村姑吓跑,却没想到纪棠一口应下。
“好,那我应聘伴舞。”
领班眯着眼,仔细端看了她一会儿,“小妹妹,会跳舞伐?阿拉说的是跳舞,不是侬村里唱大戏。”
纪棠面色如常地点头:“会的。”
讲真,别看她这怂样,她真的会跳舞啊!拜一个有舞蹈梦的妈妈所赐,她这把老骨头,在坐办公室坐得肌肉僵硬之前,还是能随便劈叉下腰的。学芭蕾失败后,转学国标,中二期又跟着街舞社瞎混,跟着应付这点扭来扭去的简单舞步,简直sy好么!
领班将信将疑地说:“跟我去后台,先换件衣服。”
纪棠于是背着她那只小包袱,一身臃肿地跟在领班后面,像个掉入孔雀堆的小熊猫,淡定地接受了一路怪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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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你怎么了?”
贵宾座上的男人,仿佛受到某种心灵感应般,猛然回头,望向通往后台的幕布。可令他失望的是,那里只有几个妖冶的舞女进进出出。坐在他对面的肥胖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窥看他的脸色,关切地问道。
那梳着背头,精致考究的俊美青年,却只是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威士忌,轻轻抿了一口,道:“没事。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
“呃,说到了船厂那边做的烂账,黎功武毕竟是……”
“既然不是个做实事的,那就撤了。这种事情,也来问我?”青年搁下酒杯的手劲,稍稍大了一点,玻璃杯底与桌子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动,吓得对面那人肥肉一抖,从西装兜里掏出一条手帕,不停擦汗。
“可他是……梁副部长的侄子。”
青年冷哼道:“梁副部长,好大的气派?那你倒说说,是他老子官大,还是我老子官大?”
“当……当然是您。”那人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白,吞了一口唾沫,“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整个上海滩,谁不晓得您许三少的背景大啊。
青年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环臂靠着沙发软背,长腿交叉,隔了半晌,忽然开口道:“你把这家舞厅所有女人的资料,全部找给我,特别注意,其中有没有姓纪的。”
那男人愣了一下,忙不迭点头:“诶,好。我这就去办。”他心底暗忖,莫不是这一夜间洗心革面的花花公子哥,又旧病复发,瞧上了这儿哪个舞女?如果真是这样,许家那位姑奶奶,非得打死自己不可!
反正千错万错,肯定不是她宝贝侄子的错。谁让他这等狐朋狗友,老带许大公子来这种地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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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棠到了后台,从那一大堆花里胡哨的舞裙里,挑了条稍微能过眼的旗袍。说是能过眼,也就是矮子堆里拔高个罢了,至少胸口那开叉的心形设计,和袖口不土不洋的蕾丝边,就让她恶寒了半天。
她在帘子后面换完衣服出来,看见了领班眼中一闪而过的亮色,就知道自己的工作应该是有戏了。
“蛮好,蛮好。”领班围着她转了两圈,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腰,啧啧道,“年轻就是不一样,瞧这水灵的。”语气中隐带艳羡。
可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又变成了另一种遗憾,叹道:“就是这长相嘛……”本来凭这把身材,做个领舞都绰绰有余,但光看这脸,还是躲在暗处伴舞的好。不然被台上的大灯一照,估计能把客人全吓跑了。
纪棠摸了摸自己砂纸般的脸蛋,庆幸地想,要不是原主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她还真不敢火中取栗,到这种地方谋生呢。不过有得就有失,原主的身材还是很不错的,凹凸有致,穿起旗袍来,比她自己原来那飞机场好看了一百倍。
“你说你还会跳舞?”
“嗯。”
领班勾了勾食指,“走个舞步来瞧瞧。”
纪棠猜想这个时代中,舞厅所跳的应该是交际舞之类的,便按照现代交际舞的舞步,脚尖轻点,旋了几圈。但她到舞厅应聘本就是临时起意,又好多年没真正动过筋骨,这一跳之下,便发现自己的舞步很是生涩。
跳完之后,她有些忐忑地看着领班。
“明天来上班吧,以后就叫我金姐。”谁知领班毫不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