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句话噎得面皮通红,悻悻然撂下话便走。边上的诗书翠墨两个自小伺候探春,也是心腹,这会儿瞧着无人,不免也劝和两句:“姨娘的话虽不中听,到底也是想着姑娘了,姑娘何必这般置气?”
探春微微红了眼圈儿,因道:“我哪里为了这个置气!她这般见识,偏每每要显出来,争那些针头线脑的好处,全不顾自己的体面!府里头谁个不知?如今且要埋怨老太太,真个王法家规也不管了。”说罢,她不由洒了几滴泪珠儿:“林姐姐虽有老太太主张,头一个却是林家无后的阖府之财。我有父有母有兄弟,竟还不足?便是林姐姐,她也宁可舍了这一注嫁妆,也有父兄母亲的。”
翠墨听得不由点头:“可是姑娘这话,万事总自家好。林姑娘在我们家,虽有老太太疼爱,到底也是隔了一层的,哪里能在自己家一般。瞧着这一条儿,又有先姑太太的情面儿,老太太偏疼些也是应当的。姑娘自有老爷太太主张,还吃这个醋,那成了什么人。”说到此处,两个大丫鬟都将心底勾起的一丝儿不满消去,又细细劝了探春一番,事儿便就此作罢,一丝儿消息也无从传出。
倒是探春想着赵姨娘既有此心,说不得哪里就显出了痕迹,彼时与黛玉面上不好看,又在老太太跟前失了体统,思量了两日,便寻惜春过来:“如今已是将将十月,明岁林姐姐便要出阁。我想着头前二姐姐出嫁,林姐姐也是特特寻了好东西做添妆的。我们虽小,事儿却也要做齐全方是。不如早些备下东西,也是素日做姐妹的一份心意。”
惜春虽小,礼数却是周全明白,一听这话便点头:“三姐姐说的是,不论东西如何,总也是一片情意。只如今是林姐姐一件大事,总要贵重新雅才是,不合同旧日做生日那般,一字一画也过去的,这倒有些犯难。”
“我也是虑及此处,方想早早备下了才好。不然临时出错,彼此面上须不好看。”探春点一点头,端茶吃了两口,才慢慢道:“我们虽有月钱,素日里也花费得七七八八,必是省不下什么来。倒是年下府里总有些金银裸子与我们,虽也有赏人的,到底无用,历年下来存了不少。我昨儿瞧了瞧,也有一大包,想来打几样首饰总是尽够的。”
“这倒好,我那里尽够的。”惜春年岁最小,这些金银裸子倒是存的最多,一时想到了便笑道:“只做什么首饰,再有府里的手艺这两条还须斟酌。”
两人细细商议了一番,便作准了打一对儿凤钗,一对儿长簪。至如寻哪处置办了,她们思量一阵,还是寻宝钗探问——薛家原是经营买卖的,总比旁处明白些。宝钗闻说,便笑点一点她们,道:“果是有心,再过一两月,这些个金银楼必要忙着各处打造,原有十分的心,也总要去一二分精力。待过了二月,不免又迟了,若有不合意的,也须得赶着了。”
“我们不过早做预备罢了,不是听你说,竟还不知有这么些道理。”探春知这话多半是场面话,却也笑着道:“怪道老太太一准儿预备起来,想我们这一点儿东西,也想着早点备下妥当,何况与林姐姐置办嫁妆这一件大的,越发要仔细了。”
宝钗目光微微闪动,面上却一丝儿也不露,只含笑道:“正是这么个理儿。我虽不知道旁的,头前也听嫂子说起过,她那些家具早两年就备下了的,这木料不必提,单单刷漆阴干这一条儿必得半载,后头什么嵌螺镶金一类的倒还罢了。加上旁的东西,哪里就那么容易备下。”
三人说了一阵闲话,宝钗便揽下事来:“到底是外头,纵说与你们,怕也不好使人去。倒不如一总从我这里过,先使人问了样式,须得什么宝石金银,待得你们瞧准了再使人打去。待得打好了,你们瞧着无碍,便就好了。”
探春惜春两人再三称谢,翌日便使人将金银裸子一准送了去。宝钗见了这两大包直是笑,忙令送还,偏两人早就吩咐了,也只合作罢:“罢了,我也不与你们为难。只告诉你们姑娘,断用不着这么些的。后头东西置办好了,连着东西并用不着的都送还才是。不然,我再不敢经手的。”
由此方才作罢。
薛姨妈闻说,不免点头笑道:“她们大家子,不免礼数上讲究。要我说来,哪里就用得着你们小辈添妆!”又想着贾家一门富贵,女儿与宝玉的婚事将将做定,不免越发快慰,伸手便将宝钗搂了过来:“我的儿,日后你婚事顺遂,我这操了十几年的心,也合放下了。”
宝钗自知这说的是宝玉,她心下复杂,一时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一时想着宝玉素日温雅熨帖,素性聪敏,又是贾府之后,贵妃之弟,堪为良配。一时又想着宝玉看重黛玉,与她百般体贴,又素日不喜读书,厮混内宅等等,竟不知如何区处。再有老太太并姨母王夫人种种,她
第一百六十九章闹薛家贾母敲子媳
薛姨妈面色一冷,因道:“老太太一时糊涂罢了,哪里就值当放在心上?你且想,素日里儿女婚事,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听谁说是隔了一辈的老太爷老太太做主的?纵有做主的,也得父母应承才是!”说到这里,她喘了两口气,瞧着宝钗垂头不语,又细细劝道:“我的儿,你且放心,总有我们做主呢。这一件事,成也须得成,不成也须得成,不然我这么些年熬心,你那般年华,竟都白白抛费了?”
言语中大有不甘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