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腹便便的玉器店老板的家底不可谓不厚,光看他在西北这黄沙遍地的小地方居然能造出个江南水乡景致的大宅子来并且家里似乎还藏着掖着朝中大臣的墨宝,就知道他不光有钱,还应该有不俗的背景。
虽然在皇上一军令牌下一切背景都不顶用,但梵阳为了钓大鱼,便决定和钟禹一同观察者厮几天,而这一观察就观察出问题来了。
这玉器店老板既然是为周裴办事,其中必然不缺那头的人过来掺和,只不过这老板在傍晚时分,却谴了一人从宅子后院出去,进了典当铺将一尊小金佛给当了。
切不说玉器店老板不缺银子花,要当也应该当玉器吧?梵阳在此事上留了个心眼,却没想到两天后有个进典当铺的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正是月黑风高夜,一座高墙大院的宅子外站着两个人。
这大宅门口挂了‘承府’二字的牌匾,几个红灯笼高挂,显然是个有身份的大户人家。
梵阳:“你说那天穿着便服鬼鬼祟祟进典当铺拿走了那尊金佛的就是这承府中的老爷承文殷将军?”
钟禹点了点头,他布下的眼线跟了那人一路,不会有错。
梵阳下一刻就身手敏捷地窜上了钟禹的背,双手往人脖子一揽,似乎兴致勃勃:“去吧钟禹!我们夜探承府看看这家伙干了什么亏心事!”
钟禹早就习惯了他的作风,即使被人当作棵树也没有怨言,直接提气一跃背着大号麻袋跳进了院子里。
这个时辰承府中的人多半已经歇下了,只有几个屋子还亮着烛光,钟禹早就打听到承文殷这个时候会在书房,便直接就往那边跑去,以他的身手也无人能发觉。
果然那书房中还亮着火光,透过半掩的窗能隐约看见里头坐着个人。
梵看了几眼,附在钟禹耳边道:“我们上屋顶去!”
承文殷正在房中看兵书,每天这个时辰若无事他便会独自一人在这书房中研读,或许因为他名字里带着个文字,因此就算成了武将也离不开文人那一套。
这不知过了多久,他抬头一看桌案上的蜡烛,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一。
他忽然起身,抬脚往书柜边的木摆架走去。
这摆架上全是他平日无事收集带有各地民俗的小玩意,不过他今晚却不为赏玩,伸手抚过木架,停在了今天才得到的一尊看上去就知道价格不菲的金佛脚边。
这尊金佛做工细腻,承文殷仔细听了一耳朵房外的动静后才小心翼翼地将金佛拿起,不知在底座那里折腾什么,只听见‘咔嗒’一声,下边就掉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白纸条。
他将金佛放了回去,摊开纸条细看上面的字,其实不过十几个字他却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而后走到桌案边,将那纸伸向跳动的烛火。
此时却突然一阵怪风猛地将桌案边的窗户吹开,烛火也随之熄灭,屋内桌案这边顿时暗了下来,只剩门边微弱摇曳的烛火。
承文殷诗歌习武之人,行军多年胆子自然不小,他皱眉往窗外张望了一下便将窗户关好,直接走到门口的烛台上,却发现手中空无一物。
“咦?”承文殷吓了一跳,扭头看,那张纸正静静地躺在桌案上。
他心有疑惑,却听见门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
“老爷,怎么了?夫人说您该歇息了。”门口是丫鬟的声音,也许是因为方才风吹开窗的声音太响惊动了她。
“无事。”承文殷匆匆将桌案上的纸点燃,看着纸化为了一抹灰烬,他才打开门歇息去了。
在书房的烛火被吹灭后,屋顶上的两道人影跳了下来。
梵阳拿着那张纸条,脸上是说不出的高兴:“好啊,这承将军不得了了!皇上才说前朝党羽神龙见首不见尾让人头疼得很,这会儿他就送药来了!”
“此事有将士参与,恐牵涉甚广,我们不可轻举妄动。”钟禹也没想到这回钓大鱼钓出了个惊喜,纸上写的是前朝旧部准备有举动的指示。
“想来皇上也会这样说,我们就先派人盯着。”梵阳道,“虽说之前我们查探许久也只是知道那人有一收养而来的皇子,且已经死在契骨族背叛一战中,但难保那些剩下的人不会脑子一热簇拥那些和皇族血脉不知道隔了多少个亲戚的前朝大臣来作乱称王,可现在看来,他们似乎已经找到那个领头的人了。”
“皇上要砍周裴的左膀右臂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若那领头人想起事还真不一定能抽出空来对付。”
钟禹却忽然道:“君心难测。”
梵阳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也对,谁晓得皇上心里的棋盘呢?哎,我困了,再站一会儿就该两眼一闭在这睡一宿了。”
钟禹这时转过身来背对他,恰好挡住了月亮,背直得像根木桩。
“钟禹?你这是干什么?”梵阳问道。
钟禹回头皱着眉瞥了他一眼,半晌才憋出一句:“...不上来?”
梵阳顿时眼前一亮,像个灵猴一样一跃而起同时笑得十分可恶,没等他乐完就感觉一双手轻轻地托住了他的腿。
“别睡,夜凉。”钟禹低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明明简洁又不带半点温和,却让他觉得心头一暖,仿佛在这短短的四字中听到了话语主人的心跳。
或许人在睡梦中总是会下意识想到自己平时忘记了的人和事,在跳过了十几年无数个日夜后,洛行云终于如愿以偿地梦到了他年仅七八岁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