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是个笑话。
他低头看着药瓶,片刻后手臂重重一挥,将药瓶砸了个粉碎。
外面安静下来,迟玉躺在黑暗里,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入鬓发。
他终究还是彻底醒来——以最惨烈的方式。
过去经历过的痛,再次迎头打来,仍是锥心戳骨。
他抓紧了床单,强忍胸中剧烈的震荡,悄声自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为文筠而活是个虚伪的谎言。文筠死了,就是死了,难道拿走文筠的名字,就能替文筠活下去?
早该想明白的事,却偏要等到山穷水尽,才将自己敲醒。
可笑,可怜,可悲!
假期过去,新媒体部开工了。许骋担心刘存为难文筠,特意提前跟集团高层报备,刘存倒也没说什么,暂时让一位叫张戚的员工负责旅游美食版块的工作安排。
周晨钟刚从国外回来,听助手说“文筠”夜里打过几次电话来,立马意识到迟玉需要帮助,但又不便主动联系,只得抽了个时间去仲灿传媒,打算看看他j-i,ng神状态如何,却被告知他请假了。
请假?周晨钟心有疑云,思虑再三,还是给迟玉打去电话。
可迟玉的手机已经关机。
周晨钟本想立即联系特种大队,但当年麻烦他照顾迟玉的中队长早已调职,且不在仲城。连他都不知道迟玉发生了什么事,中队长就更不会知道。
部队上事务繁多,机关里有各种会要开,周晨钟对迟玉的失踪毫无头绪,只得暂时放一放,打算把这几日的报告会料理完,再仔细想想是否需要告知特种大队。
荀慕生撬不开迟玉的嘴,将迟玉关了三天,也没问出一个字。
他有的是让人服软的方法,乔扬那些手段,他也会,但面对迟玉时,却一个也使不出来,只能每天重复着“文筠在哪里”这单调问题,问到最后,连他自己也不奢望从迟玉口中得到答案。
短短三天,迟玉已经痩了许多,毫无生气地缩着,从来不看他,他强行掰起迟玉的下巴,迟玉也会垂下眼睑。
有一次他怒到极点,险些一巴掌招呼上去,迟玉闭上眼,唇角轻微发抖,他的手便忽地停在半空,最终握成拳头,砸在床边的墙上。
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荀慕生愤愤离开繁锦城,一个电话打给叶锋临,“明天陪我去一趟机关。”
“你去机关干什么?”叶锋临道:“你不还没回来吗?”
荀慕生将这几日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叶锋临大惊,半天才沉声道:“慕生,我有个猜测……”
“别说!”荀慕生声音沙哑,“我要去问个明白!”
周晨钟在机关做完报告,正与几位首长寒暄,忽听到一声“迟玉”。
声音是从不远处的办公室传出来,细听还有几分耳熟。
有一人道:“慕生,你冷静一点。”
周晨钟连忙与首长们道别,疾步向那办公室走去。
荀慕生正撑在桌沿,与一名中年军官对峙。
那人道:“真不行,a级特种部队不归我们管,你就是把你父亲叫来,我也不能给你查。”
周晨钟道:“你刚才说‘迟玉’?”
荀慕生猛然回头,眼中尽是惊狂之色。
陪在一旁的叶锋临冷静许多,“周叔,您认识迟玉?”
周晨钟从未想过荀慕生与迟玉有关系,这时忽地想到上次荀慕生来找他时说的话,顿时震惊难言。
荀慕生张了张嘴,却是周晨钟先出声:“他在哪里?”
荀慕生眼光一动:“您知道他?”
心知荀慕生这状态根本无法与人好好交流,叶锋临将周晨钟请至一边,三言两语交待清楚,周晨钟的脸色却突然变得极其难看,“三天?你把他一个人关了三天?!”
第43章
每一个黑夜,都是不见天日的炼狱,无法脱身的黑沼。冬日将尽,屋子里暖气充足,迟玉将自己埋在厚厚的被子里,却仍是冷得发抖。
被血弄脏的被单已经被换掉,管家新拿来的被子像棉花一样松软,一同放在床上的还有干净的换洗衣物。
管家是位面相和善的中年人,不多言,每次进屋都会将冷掉的饮用水倒掉,换成温水,后来还在温水里加几滴蜂蜜,和食物摆在一起。若是白天,还会将落地窗的窗帘拉开三分之一,让阳光透进来。
但迟玉始终躲在y-in影里,像个畏惧光明的可怜人。
害怕黑夜,却又畏惧光明,而世间本由昼夜组成,如此,世间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他几乎没有进食,也很少饮水,连睡眠也极少。并不是故意折磨自己,只是感觉不到饥渴与疲倦,似乎忘了人想活下来,就必须睡觉、吃饭。
荀慕生来了很多次,不断重复着“文筠在哪里”,每一句都像一把钝刀,毫不留情地往他心窝里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