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在她身边的人日日衣着光鲜来看,他们不缺钱,这是很明显的。而且跟着她。说不定比在谢府还好。
如果能够被谢琬看中带去颂园,那就什么后顾之忧都可以免了,庞福不收这银子,其实已很能代表大多数人此时的心理。
谢琬把弄着手上银票,默了片刻,遂说道:“老太爷那里,庞叔还得多费心。三叔过年就会回来,那个时候之前,老太爷起码要康复回来。不然的话,大家可都不好交差。”
有了证人在旁。她就不怕谢荣质问,这王氏不守妇德竟敢跟丈夫动手,无论如何都是不可饶恕的,谢荣就是想怪罪到谢琬头上,也得要他拉得下这副脸面胡搅蛮缠。大家心知肚明。只要他不说出来,谢琬又理会他做什么?
但是谢荣会迁怒庞福这是一定的。
所以庞福的脸色顿时沉凝下来:“小的谨遵姑娘示下,定当服侍好老太爷。”
谢琬又道:“另外,老太爷那边既然已经下了命令让谢宏他们搬出去,那就立即着手让他们搬。”又指着吴兴:“你这几日便跟着庞管事,若有什么差遣,你不可懈怠。”
吴兴连忙称是。
王氏这两日气势明显低了。在谢启功面前衣不解带地侍奉汤药,半点也不敢怠慢。
殴打丈夫险些致死,虽然不归于七出之列,可是若真要惩治她,从此之后她被送去佛庵过完此生是极有可能的。谢启功就算再也下不了地,只要他能说话。也能从此颠覆她的命运。就连谢荣也不能帮她什么!
她风光了一辈子,怎么能够落得那样的下场?她若去了庵里,还谈什么保护谢宏?因而比起对送出府去的恐惧,眼下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被抛在脑后了。什么荣辱,什么地位。什么争强好胜,什么讨还公道,在自身都难保的现状面前,都成了浮云。
她若没有这份耐性,又怎么会使得谢启功前三十年都对她信任有加?
“庞福?”
床上忽然传来谢启功微弱的呼吸声。
她立即回了神,从窗下榻上站起来,快步到了床边。
“老太爷,是我。您醒了?”
她替他掖了掖被子。大夫说他天亮之前应该会醒来,眼下才不过亥时他就醒了,看来情况比预期的还要好。她高兴地转过身,将小炭炉上温着的药罐执起来,倒进扣着的药碗里,端过来。
“我扶您起来,吃药吧。”
她无比温柔地对着床上的他说。
“你滚出去!给你滚!”
谢启功看到她,浑身上下却找不到半丝温柔:“把庞福给我叫进来!庞福!庞福!”
王氏被他一把推倒在地上,连忙又伏低做小回过来,跪在床下道:“庞福上街去买老参了,这里只有为妻在此。你不要动怒,仔细头上伤口!”
谢启功拍着床沿:“那你也给我滚!带着谢宏那伙人全部给我滚!你这心比蛇蝎的老虔婆,为了他人子嗣,竟然不惜谋害你的丈夫!你这样的毒妇,我留你作甚?!快滚!”
王氏含着泪道:“明日一早,我就让宏儿他们搬出去,但是一日夫妻百日恩,还请老太爷看在这三十多年的份上,把我留下来。此后我定然对你百依百顺,再不敢有半个不字!”
她已经想好了,如今眼目下,只有谢宏搬出府去才能消掉谢启功的怒气,只要她还在这里,那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再说了,她不是还有个当京官的儿子吗?谢荣虽然与谢宏关系并不热络,却不是那种六亲不认的人,顶多到时候她让他多帮扶些便是了。
等到将来谢启功百年过后,她再去图谋怎么让谢宏东山再起。
所以,眼下只要能留在府里继续做她面上风光的老太太,让她做什么愿意!
谢启功一把将床头的药碗拨到地下,喘着粗气骂道:“你给我滚!你们都给我滚!”
药碗在王氏脚畔变得粉碎,那些碎瓷如水花般迅速地往四面飞散,王氏吓得跳起来,大气也不敢出地立在远处。
“我,我去唤人来收拾收拾。”
她咬着唇,含着一泪出了房门。
到了门下无人处,对着天上下弦月,到底禁不住扶着廊柱哭出来。
她已经不年轻了,暗自哭泣这样的事情,看上去是多么丢人,多么凄凉,又显得多么矫情。眼泪是属于像谢棋这样的年轻人的,为情而落泪,无怨无悔。
对于她这样上了年纪的人,应该是每日里被满堂儿孙及珠宝锦绣簇拥着,感受着余生里的安祥与荣华。可是这几个月里她流的眼泪,却比她这一生里流的眼泪还要多。
她回想起来,就是前夫死时,她似乎也没有流过这么多的眼泪,因为那时候她还年轻,她还美艳,她还有无数的时间和机会可以改变命运。
可是现在她发现,她居然是什么也没有了,容华已逝,财富也没有,最疼爱的长子已成了残废,而且在她风烛残年之时,居然还要为他操心着吃住花销——当然,她还有个谢荣,可是在谢荣的心里,一切人和事都得给他的前途和**让路。
她以为她足够好命,可以风风光光的过完此生,没想到命运却偏偏在这个时候狠狠地捉弄了她。她如果当真被谢启功赶出了府去,那么就连谢荣都没法把她弄回来的了。
想到这里,不由抬头对着月光长叹了一气。月光比起先前又偏离了些许,想来她在此发呆已有小半个时辰了,想起谢启功还没吃药,又得再给他斟一遍,便又不得不打起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