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就是韩章。
他虽然没有参与到谈话里,装得好像对一切八卦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坐一边默默吃饭,但其实一直有在认真听。
他的心理问题由来已久,失眠、浅眠也时有发生,每天更是只能开灯睡觉。他不是没有试过看心理医生,但是一般医生都会通过药物治疗他的失眠问题。这些药物一般都有副作用,严重影响他的日常工作,并且有一定依赖性,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最近唐晶儿的事加上重遇程云开的事,让他产生了一些对过去的回忆,失眠有更严重的趋势。
韩章眼下的青黑日益明显,j-i,ng神也萎靡不振,大家都以为是他这段时间上夜班上的,其实不然。
他现在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还常常半途惊醒。都说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韩章的确知道,他快撑不住了,再不想想法子自救,他总有天得猝死在工作岗位上。
韩章是个行动派,下午跟所里领导请了半天假,就奔赴a大心理咨询室去了。
他以为接待他的会是个上年纪的老教授之类,再不济也是中年。没想到对方不仅很年轻,他还认识。
顾优微笑着道:“又见面了,韩先生。”
对于这位只有一面之缘的美女副教授,韩章还是印象很深刻的。
“我是经朋友介绍慕名而来,听说你们这边心理疏导不错。”韩章说,“能治失眠。”
“心里压的事少了,自然也就睡得着了。”在顾优身上瞧不出一点岁月的痕迹,然而举手投足间却能清清楚楚感受到一股被时间沉淀过的优雅气质。
咨询室的会客沙发很软很舒服,能让人深深陷进去再也不想起来,韩章光是这样坐在这里,就生出了几分困意。
“一般我们都是采取预约制的,不过我俩好歹也有一饭之缘,今天就破例给你做一次免费咨询吧。如果你觉得对你有用,可以在结束后向我预约下一次治疗的时间。”
顾优坐在办公桌后,面前摊着一张空白的病历纸,左手握着一支j-i,ng巧的红色钢笔,似乎已经做好了随时记录韩章“病情”的准备。
韩章挪了下屁股,找到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他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开口,用哪句话开口,这一想就想了好几分钟。而在这段时间里,顾优只是静静地等着他,并不催促。
“我知道我已经尽力了,但我仍然不能原谅自己。”
最终,韩章开口了。
“不能原谅什么?”
“很多……”
那些被血和泪掩埋的残肢断臂,那些永远回不来的同事,那些他无法拯救的年轻人,还有那些他不能绳之于法的犯罪嫌疑人……
一桩桩一件件,每天晚上夜深人静时,就化为狰狞可怖的野兽,撕扯着他的内心,啃咬着他的神经。
初次治疗进行了一个小时,顾优以倾听为主,尽可能地引导韩章说出更多的心里话。
她需要患者无保留的与她畅所欲言,才能更准确判定出对方的问题所在。
当双方结束谈话,顾优拿起桌上那张被她写得内容颇为丰富的病历纸,眉头有些轻拧。
“韩先生,如果你没有办法完全信任我的话,治疗效果是会大打折扣的。”
不知道是不是把心里压着的一些东西说了出来的关系,韩章身心都轻快不少,从沙发上站起身时还伸了个懒腰。
“你也知道我做的是什么工作,有些话是不能全都和你说的,这是纪律和原则问题,跟相不相信你没关系。”
“在我们这里做心理疏导的警员并不少。”意思是其他人都非常配合。
“你是市局总队聘请的心理顾问,可不是大学城派出所的心理顾问。他们的纪律允许他们对着顾问畅所欲言,不代表我的纪律也允许。”
顾优有些无奈:“我理解你,但我的职业素养要求我必须把话跟你说清楚。这样只透露实情的三分之一甚至故意隐去重要信息不说的谈话,治疗效果也会相应打折扣,希望你明白。”
韩章早有心理准备,闻言点头道:“我明白。”
“那需要预约下次时间吗?”
韩章想了想:“约吧。”
从a大走出,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而珍贵,韩章走在这暖意中,整个人都觉得j-i,ng神了,就跟进行了光合作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