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叹了一声,进屋见萧索正老老实实坐在床边等着。他心情稍稍好些,翻箱倒柜寻出一只小玉瓶,拨开塞子闻了闻,笑道:“这药是我当年西征时缴获的,他们那儿的胡人受了伤,擦上些就好,灵得很。搁了这么久,竟还没变味儿。”
萧索垂头道:“这么贵重的药,还是收着罢。我这点儿小伤不打紧的,过几日就好了,别平白糟蹋了东西。你成日带兵,用这个正好。”
“这值得什么!”沈砚捏捏他没受伤的右脸,玩笑道:“你这小脸蛋儿若花了,那才是本将军的损失。有些疼,你忍着点儿,别乱动。”
他终究还是看上自己这张脸的。原来男子,也可以色事人。
萧索神色黯了黯,不再推辞。
上过药,沈砚去门外低声吩咐了几句,回来笑说:“给你看个好玩意儿,我今儿新得的。”
萧索愣神的功夫,只见一个垂髫小厮抱着团毛绒绒的东西走了来。
是一只猫,长毛圆脑,一身毛皮油光水滑,灰中泛黄的颜色,脸上一团黑褐,像淘气钻进煤堆里蹭的,爪子与尾巴倒似烤焦了一般,眼睛却是血红两颗宝石。
其新奇俊美,当真生平之仅见。
“呀,这是什么猫?长相如此奇特!”萧索果然喜欢,立刻抱进怀里不撒手。
沈砚笑吟吟道:“就知道你喜欢。”当初在涿阳,他家有只小黑猫被陈几顾的人杀了,挂在门上示威。由此可见,那只猫是他极看重的。
“这家伙是暹罗猫和波斯猫的混种,外藩进贡来的,异常温顺。圣上与这猫猫狗狗的相克,一沾身便打喷嚏,因此一直养在殿中省。今儿小内侍领着它出来玩儿,正好叫我撞见,便给你抱回来了。”
他一脸邀功相,萧索却看也不看,眼睛里只有混血猫,手指在它颔下轻轻搔痒,引得它眯着眼舔他的手。“它有名字吗?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沈砚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我哪儿会起名字,随便叫个什么也罢了。本是给你抱来解闷的,要起你自己起个罢。”
“那……”萧索想了想,“叫它‘宝玉’,可好?”
宝玉。独宝,文玉。
真好。
沈砚笑眯眯道:“就是宝玉好,叫他们抱下去罢。你这一身伤,别叫它挠了。”
萧索依依不舍,眼巴巴望着小厮抱着宝玉退了出去。沈砚捏着他下巴,不满道:“行了,别看它了。看看我,喏,是不是比它生得好看些?”
“是啊。”萧索捧着他的脸,由衷感叹:“你真好看,我都自惭形秽了。”
沈砚蹬掉靴子,向后一倒,得意洋洋道:“算你有眼光!”
萧索帮他褪下外袍,吹熄灯烛卧在里侧,微凉指尖轻轻按揉他太阳,“今天很累吗?”
“嗯。”沈砚闭着眼、搂着他,语气透着倦怠,“言浚今日去了上林苑,我陪他逛了一整日,腿儿都遛细了!”
言浚今晨从宫中出来,并未到御史衙门应卯,而是直接去了上林苑找沈砚。今日散朝后皇上召他麟德殿觐见,问了问科举舞弊案的进展。
按例,这等特旨恩科选出的试子,须先交由皇上过目,待御笔亲批后,才能放榜。虽然是走个过场,但却不得省略。
桓晔的意思是一面暗暗访查,一面由着礼部会同今科学政按照惯例流程阅卷排名。等他们将遴选出的试子名单和其所作文章呈到御前后,于放榜之前,再将此案翻到明面上审查。
如此一来,前期既不会打草惊蛇,又可以引蛇出洞,相关涉案人员的小动作都会被御史台尽收眼底。后期此案公审时又还未放榜,名次待定,正好可以剔除滥竽充数之辈,将机会留给真才实学之人。
言浚当初劝桓晔忍耐,也是这个意思。只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作弊试子和今科考官有联系,纵然挑出可疑之辈,也不过是捕风捉影、一面之词,缺乏板上钉钉的铁证。
他散朝后去找沈砚,也是想让他帮忙暗查。有些事他们御史台不便出面,否则容易打草惊蛇。但羽林卫便不一样了,他们属于天子直隶,不受阁台约束。况且素来行事隐秘,旁人无权过问。有些事,由他们做,最为合适。
此事乃朝廷机密,无法外泄,即便亲如父母妻子也不能说,因此沈砚只略提一句。但此言听在萧索耳里,便是另一层意思了:“你陪他逛了一日?”
“是啊。”沈砚不疑有他:“他近来忙得焦头烂额,我能帮便帮些罢。即使帮不上,好歹也能陪他散散心。”说着又叹了口气:“唉,他如今越发孤了……”
萧索在黑暗中沉默良久,近乎呢喃地问他:“你喜欢我吗?”
折腾一日,沈砚早困乏了,迷迷糊糊抱着他道:“嗯,喜欢喜欢,快睡罢。”
“不喜欢也没关系。”他用轻到一吹即散的声音说,“我虽比不上他,可我愿意陪着你。”
沈砚不曾听见,他方才许下的,是一个近乎虔诚,却又卑微易碎的诺言。
接下来的几日,萧索每天和那只混血猫宝玉腻在一处,引得沈砚抱怨连连,直呼不该将它抱来,这是引狼入室。
宝玉不杂食,萧索每日亲自炖鱼给它,比他自己吃得还细致。沈砚从不知他竟还会烹鱼,觉得错失良多,便也赖在厨下,央他给自己洗手作羹汤。
如果说有什么词汇,可以形容他为自己做菜时的模样,沈砚觉得应该是“动人”。
他的两只宽袖用帛带缚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