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一霖挂了电话,心里有个角落冷冷的哼了一声:“别又是缺席,我等得起,交警可等不起。”
他这么想着,转过来看向奶奶,脸上挂着贴心小棉袄的笑:“我昨天去菜场买了这么大一根筒骨,今天晚上就烧萝卜骨头汤吧,萝卜也是当地的新鲜萝卜,可好了。”
奶奶点头同意,他又给老人家敲了敲腰,隔壁床的娘看了,不由得又骂起自己的断腿儿子来。
对于忙碌的人来说,日子总是眨眼间就过了,陈一霖学校医院两头忙,礼拜五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他向谢老板请了下午三节课的假,背上御宅屋去了交警大队。
他这次是掐着点儿到的,那位撞人大妈的大儿子总算来了,陈一霖一推开门就见一个皮肤黝黑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坐在桌子旁抽香烟,根据烟味来判断应该是小店里卖的劣质烟。
陈一霖老早打听过了,小儿子做生意的,做的还不错,大儿子家是工薪阶级,他是干汽修的。从他的神情可以看出,他是十万个不愿意为那臭老娘们摸钱赔款,连浪费时间都不高兴。
可再不乐意也得来呀,谁让是亲娘呢。
大儿子一边吞云吐雾一边毫无诚意的道歉:“哎呀警察同志,真不好意思,我那天真有事情,先是堵车,车开到一半我妈一定要我回来,就是不肯说什么事儿,回去一看——就是我老婆和她吵架,一定要我回来主持公道,后来被俩女人搞得焦头烂额,手机没电了都不知道,真是不好意思啊。”
他声情并茂的讲了半天,一点都没有朝陈一霖道歉的意思,他根本不把陈一霖这种半大不小的孩子放在眼里。
陈一霖也不气恼,面上带着一贯温柔的微笑,先为当初的零食向面团交警道了谢,然后自顾自的从御宅屋里掏出了一沓试卷。
那两人瞧了他一眼,大儿子瞥见上面的英语单词,眼角一挑,满是不屑。
面团交警咳嗽两声说:“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陈一霖刚做完单选题,点了点头。
交警开门见山的表达了赔偿金额七三的分配,那大儿子立马猛地一拍桌子,喊:“不行!”
他拍得太猛,杯子里的水都撒出来一些,陈一霖取过一张餐巾纸,默默的擦了。交警不好意思的连番道谢,陈一霖说没事。
大儿子感到一阵被忽视的尴尬,这时候陈一霖才不急不缓的一掀眼皮,微笑着问:“为什么?”
“为什么,哪有为什么。你奶奶也是逆向行驶,凭什么我妈要担那么大的过错?!就算我妈肇事逃逸,后来她又回来了,只不过她回来的时候你奶奶已经被送走了,就因为这个我们家就要担七分责任啊?你不要开玩笑!警察同志,你说是不是啊?”
面团交警似乎在神游,刚哦了一声陈一霖就打断了他:“肇事逃逸就是肇事逃逸,哪怕后来再次返回现场,也不能掩盖这个事实,要知道车祸后的黄金时间只有四到六分钟,肇事方的逃逸导致错过黄金时间,经常造成无法挽回的重大损失。
这次是我奶奶运气好,路人也热心及时送去了医院,可是你能保证每次都有这样的好运吗?你不肯七三分,也就是要六/四,或者五五?肇事逃逸如此忽视人命的严重行为你刻意模糊,反而放大逆向行驶,没错,我奶奶是逆向行驶,但是请不要忘了肇事者当时也是超速驾驶,单从这方面看,两方本就有过错,更不要提肇事者后来的逃逸,更是错上加错!有什么资格要求六/四,五五?”
陈一霖喝了点水歇歇,面团交警惊呆了瞧着他,陈一霖冲他羞涩的笑笑。
在大儿子还来不及反驳的时候,陈一霖转向了交警:“这种刻意模糊肇事逃逸而将其他违规行为作为挡箭牌的行为,非常非常的不尊重生命,它在给广大车主一种错误的暗示:抛弃受害者没有那么严重,只要到时候再回来就行了。长此以往形成风气,怎么保证受害者的人身安全呢?”
面团交警:“……”
他是新进的,一看就不灵活,没事单位里的人都以逗他为乐,这次是看这个情况轻,所以丢给的他,他也是这么想的,谁晓得陈一霖忽然来了这么一招,愣是上升到社会风气的高度,他迟钝的脑子一时间居然没反应过来。
大儿子也是个没文化的,焦急地喊:“警察同志!”
警察同志反应过来,点头说:“嗯,是的,肇事逃逸确实比较严重,不能一概而论,”他转向大儿子,“你打算怎么分?”
“五五。”
底气没有之前那样足了。
“那不行的,肯定不行的。”面团交警摇着头就见陈一霖像变魔术似的,从一沓卷子里抽出几张纸,放到桌面上。
陈一霖说:“这是关于这一块的法律,我打印了一下。”
他这么说的时候嘴角上翘,眼角上挑,不知道是不是眼线深的缘故,他笑起来天然带着一股子深情,那眼神陈恳的近乎蛊惑。
大儿子还想争辩,面条交警打断了他的话喊:“好了好了,就是七三分,写得不能再明白了,就这样。”他看着时间差不多,站起来收拾茶杯准备下班,大儿子说了几句走了,陈一霖留下来帮忙。
面团交警连忙说不用,不用,陈一霖微笑着隔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利索的丢进垃圾桶说:“没事,今天真的谢谢您了。”
交警自然不敢当,挠了挠后脑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