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情要与我商量吗?”共处十年之久的养父仿佛早已看穿士郎的心事,“来我房间吧。”
“嗯。”士郎快步追上大步向前的男人,“这时候打扰您很过意不去,但我的确在烦恼着。虽然对于圣杯战争我并不怎么关心,但既然被选中……果然还是要想清楚才行。”
“想清楚是指?”
“我想明确自己参与圣杯战争的意义。”
高大的神父脚步一顿,向士郎投来眸色暗沉的一眼:“也就是说,为何会被选中吗?十年前被选中的时候,我也曾为这个疑问而迷茫。”
“真的吗?但您在那场严酷的战争中坚持到了最后,这很了不起。”士郎轻轻地说,原本烦恼的内心却稍微轻松了一点。
这个信仰坚定、战斗意志无比强烈的男人,无论何时,都是他全心憧憬着的,遥不可及的崇高存在。此刻得知对方也曾怀有与自己相似的烦恼,士郎不禁感到了喜悦,就仿佛与偶像拉近了一点点距离。
“那是因为随着圣杯战争的推进,我找到了战斗的理由,而且,”神父低沉的声音中仿佛存有一丝令人悚然的喜悦,“也遇见了能令我感到愉悦的事物。”
“是指……吉尔吗?”士郎完全不能理解对方所谓的愉悦,“他正是在那时候与您成为朋友。”
“当然不,”言峰绮礼深深叹息,“难道你认为吉尔伽美什能令人愉快?”
“这种念头,我绝对没有。”虽然深感抱歉,但士郎不得不承认,吉尔伽美什多数时候只是喜欢以他人烦恼为乐的任性家伙。
父子二人继续交谈,在彼此相向而坐之后,士郎发现,宛如痼疾般驻扎于心的沉重苦恼已经消散不少。
“那么,你可以将忧虑讲给我听了,士郎。”神父面无表情,毫无起伏的声音也略显冷酷,“身为监督者的我必须保持中立,但你参战的话,我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提供帮助。就算你不愿参与也无所谓,我会与教会联系,请替补的魔术师赶来日本。”
无比确信自己从父亲那里得到了悉心关怀,士郎线条紧绷的脸庞放松下来,眼中也盈满笑意:“我啊,的确是产生过‘逃避圣杯战争’这种懦弱的念头。但既然是十年前灾难中的幸存者,那么,获得新生的我,必然要做些有意义的事才可以。”
“说下去。”对面的男人注视着他,眼中闪着强烈到过分的探究意味。
“对于圣杯,我并没有任何期待。但是,我也不希望再有人为了错误的愿望而使用圣杯。”士郎顿了顿,“我希望……圣杯能够被正确的人所使用。”
“你为何如此确信,正确的人不会在战争中堕落?”
“诶?”士郎一愣。
“神所庇佑的人自然正直良善,但恶念亦无法消除。想要令所有人免于伤害,罪恶便也难以抹杀。”
“……”
“宛如‘圣行’的愚蠢行径,就是指这个吧?”男人幽黑的眼瞳仿佛蕴含难以分辨的恶意,“你大可以践行理想,直至穷途末路,被黑暗吞噬。”
士郎沉默不语,双肩轻颤,仿佛下一刻便要不堪重负地垮下去。
来自养父的,毫不留情的话语,无法否认,无法反驳。
“错误的愿望会令世界崩毁”,这已经是自己亲眼见证过的事实。但是,即便许下正确的愿望,却也未必能够令世界免于崩坏。
不甘,愤怒,自私,正是人与生俱来的扭曲特质。如果不将人类彻底抹杀,便也无法消除一切罪恶。但这样一来,又与自己渴望拯救所有人的心情相悖。
“抹除世间存在之恶”,如此崇高的理想,本质却是近乎毁灭的扭曲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