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微搓着双手,人群的推搡令她与张良站得更近了些。
她不敢在看他,害怕看见他眼中的失望和无奈,只得很努力很努力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在龙舟赛上。
林微微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答应张良偷溜出来。
或许是出于多年来的习惯,或许她只是想要寻一个没那么多人替他帮腔的地方,她林微微不再孤立无援的地头上,好好跟张良谈一谈。
可是,这么近却又似乎这么远的距离,似乎不是林微微想要的场景。
想着这些,她咬起下唇,略有些惊慌的开始左顾右看,却看见了人潮涌动中,一只手窃窃探入了她斜前方的那位公子的腰际。
几乎没有看清什么手法,那位公子别在腰际的钱袋绳线突然断裂,那只手一扫便将坠落的钱袋紧紧握到手中。
林微微急忙将那贼手抓住,回身对挤在身后的男子怒目道:“你干什么?”
男子鼠目矮身,见着自己被人当场拿赃本是一慌,一看呵斥自己的是个女子,胆子瞬间大了些,趁着不多人注意到这处,他将藏于掌中的刀片刺了出来。
林微微一惊,忙松了左手,又怕给他溜了,急急探出右手想将那人抓住,却被反手一割,长袖撕裂,右手臂上被拉出了一道长长的伤痕,刺痛感随即而来,林微微一呆,淋漓鲜血的手臂突地被张良紧紧握住,那贼人抓紧时机逃出人群之中,瞬间没了踪迹。
幸好京都的医馆没那么早收铺,张良紧紧皱着眉头说:“你好大的胆子,敢自己去抓贼,……”正在这时医师包扎的力道重了些,林微微呲一声倒抽了口冷气,张良忙示意那已经有些昏昏欲睡形态的医师轻慢些,软语薄嗔道:“胆子这么大,该让你更痛一些。当在你旁边的我死了是不是?”
林微微鼓腮委屈道:“没有,没有,当时就我瞧见了,怕他动作很快走掉了不是。”
张良瞥了她一眼,无奈对那边替林微微包扎边阖了眼皮的医师道:“弄好我们就走,明天再来抓药,您别困了。”
林微微讪笑着推推那医师道:“再坚持一下,包好我们就撤了。”
回去的路上,林微微很忐忑,那处旧患刚痊愈了,新伤又来,估计想不留疤都难。自己是不怎么介意,但以后抬手臂露胳膊时的动作可得放缓了些。
沉默中,张良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句:“什么时候受过伤?”
林微微“啊?”了一声,张良又重新问道:“我看你那划伤下似乎有些旧伤的痕迹,记得从前在府中你没伤过那处,是这出走的一年里弄的?”
林微微低头朝垂着的手肘看了看,想起那日同苏洛河从断崖掉落时,他将自己护在怀中的情形,脸颊顿时有些发热。
张良眼中的温润缓缓冷却下来,抬起头朝林宅的方向看去。
夜深了,街上的行人渐少,他们两人行走在街上,身影被这当头的月光拉成了两个萧条的暗影。
张良不再问那旧伤是怎么弄的,林微微隐隐觉得他或许从自己那个瞬间的表情明白了些什么。虽然,她觉得那时自己除了脸颊发烫外,似乎没有过多的表情。
不知为什么,这样的气氛里,她明明鼓足了勇气却无法对张良说出口来什么。
行到林宅后门,张良敲了敲,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开门的小丫头探了个头出来,朝林微微和张良笑了笑,林微微走了两步却沉了一口气,嘱了那守门的小丫头回屋里休息,转头疾步跑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张良并没有离开。
像是知道她会回头一般,他只定定站在那里,静静等着她的回来。
他如此坚定的目光中,林微微开始慌乱,失措了片刻她终于寻回些许勇气,咬着唇齿叫了句:“张良,……”
其实她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张良一指按在了唇上。
“什么都不要说,”逆着月光,林微微看不清张良的神色,却清楚听见了他语气中浓烈的哀伤,“什么都不要告诉我,什么都不要说。”
压抑的情愫漫溢向周遭的空气中,困得林微微无法动弹。
张良一步一步缓缓朝她走近,然后将她柔柔揽入怀中,轻柔的拥抱却令林微微僵持原地无法抵挡躲闪。
张良的头,轻轻抵着林微微的肩头,靠在她的耳畔:“我不听你要说什么,也不想知道你心里想什么。……我只知道我们婚期已定,十月初八,等得你父亲身子好些了就可以过礼。”
“……所以微微,什么都不要告诉我。……我希望的原本就是这个样子。”
“……我对你这么好,……好了这么多年,……所以,你不可以对我这么残忍。”
“……所以,请你什么都不要说。……”
已经听不进去张良还说了些什么,林微微只听到他呢喃的“残忍”二字,敲在心头之上,将她好不容易整理出头绪的思维再一次弄乱了。
什么是残忍?
告诉他真的很残忍?
可她什么也不说,会不会才是真的残忍?
张良,他一直都知道,他什么都知道,即使自己什么也不说,他还是什么都知道。
林微微茫然看着张良远去,颀长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
……残忍……
那究竟怎么做才算是不残忍?
鸡鸣之时,王三缓缓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