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纳斯怀着心事,用祈月烬找出来的大瓷碗,盛了满满一碗稠稠的白米粥,先吹了半天的热气,浅酌一口,试了试温度,才示意祈月烬伸出双手,将大瓷碗递给他。
祈月烬迫不及待的接了碗,刚想将头都埋进碗里,可鬼使神差的瞧了安纳斯一眼,竟让他硬生生的咽下了口水,转而高抬捧碗的手,嗫嚅道:“安,粥……”
抱臂站立的安纳斯摇摇头,颇有大人风范的道:“你先吃。”
祈月烬撅起唇,眼神带上了坚定:“安先吃。”
这可挑起了安纳斯的兴趣。他用上了街头流痞的语气,笑道:“到底是谁的肚子在叫?我来这里的目的很明确,是为了填饱你的肚子,而非让你玩什么小渣儿让粥的把戏。”
“目的……?”祈月烬的大眼睛透出了迷惘,他喃喃道,“可是,就算安的肚子不叫,安也可能饿了啊……”
安纳斯摇摇头,训导道:“你这样顾忌这顾忌那,永远都达不到目的。我今早刚吃了东西,你却三天以上没进米,谁会更需要食物,比一比就知道了。如果你面对的不是我,而是一个又想着谦让,嘴巴又犯馋的人,他八成会顺水推舟,吃了本该由你喝完的粥。再如果,吃完这碗粥,你们再没有别的食物了,你该怎么办?”
“你一定会比别人先饿死,祈月烬,这就是你乱发好心的下场。你以为绕着弯子表现善意,别人就会记着你的好,怎么可能。”
“人不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别人受了你的情,有良心的,会以后还;但更多的人只在乎眼前,如果他们或你的其中任一方过不了生死关,也就不必还你的情了。”
“你总在忍耐,不停的走弯路,谦让别人走直路;你以为自己的退却会有人铭记,所以不怕掉进弯路上的天坑,自己给自己招来各种麻烦——”
安纳斯突然住嘴,摇了摇头。
他站直身子,摸摸祈月烬的发顶,道:“这个世界不存在绝对的好人,和绝对的坏人,人们都是善变的,他们忽好忽坏,让你应接不暇,所以你只能相信自己。先解决掉自身的问题,等到拥有帮助别人的闲暇和能力了,再考虑要不要伸出援手吧!”
祈月烬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安纳斯所说的“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的道理,但他心思聪慧,将安纳斯的一字一顿都刻在了心里,仿佛早在心中装载了一台录音机。
“快点吃,凉了,我就倒了它。”安纳斯一威胁,祈月烬身子一抖,端起大碗,一通狂倒。
白粥只有浅淡的米香,但祈月烬呼哧呼哧的,硬是喝出了清甜的槐花味。
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烫了起来,薄薄的汗水滑落额角,头顶似乎还冒出袅袅的热气,好像那股暖意顺着血脉狂涌而上,即将冲破头颅、直蹿云霄。
非常节俭乖巧的,他还将小脸蛋埋进了大瓷碗里,用舌头将碗舔了个遍,却囧得刚想自己盛碗热粥喝的安纳斯果断下铲,又舀了一满碗白粥,吹好了气,准备再让祈月烬热腾热腾胃、快活快活心。
可祈月烬拒绝了安纳斯递过来的又一只粥碗,只见他目光炯炯,容色明丽,“安!”他大声说,“安不是别人,是我爹爹;我也有目的,我的目的就是不让安饿肚子。”
他推着安纳斯端碗的手,撒娇般叫唤道:“安,粥!甜的,好吃!我吃了一碗,安也要吃一碗!”
安纳斯顺不太清他的逻辑,可他这么孝顺,真是个天生的乖宝……
嗯?!孝顺?!
“我咋又成你爹了?!”安纳斯“哗啦”一声下蹲,险些泼出半碗粥。他神色紧张,眉敛目瞪:“祈月烬!我把你当小孩,是指,我愿意照顾你,直到你长大,做我老婆!我可不想当你老爹,被你‘粑粑粑粑’的叫啊!”
如果祈月烬真把他当爸爸了,祈月烛那双性人又是生他的妈妈,那,不就意味着,他不得不充当司君安的替身,屈从于祈月烛了?他跟祈月烬好完,又跟他妈好上……!?
别啊!这也太特么惊悚了!这情节!只有霓虹国午夜档的家庭lún_lǐ电视剧编剧才能脑补得出啊!
安纳斯已经十分之克制了,但无奈,他端碗的手依旧在轻轻颤抖。
“祈月烬!”他觉得“苦口婆心”这个词,简直是为他而创的——说话太多,嘴里发苦,活像有了颗更年期老婆子的心——“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你说啊!”
安纳斯千焦百虑。
祈月烬千思百想。
安纳斯的心仿佛被提到了嗓子眼,万一他老婆冒出一个崩毁他世界观的回答,他该如何是好——!
祈月烬的心也悬着。他生怕一个回答失误,就横遭安纳斯的眼白鄙视、口水讽刺。
最后,他决定用“做”来表明真心——
上前一步,他偏过头,亲了亲安纳斯的嘴唇,然后退回原位,瞪大了眼睛,小鹿般瞅着安纳斯不放。
安纳斯:“……”
内心:【太犯规了!我老婆要不要这么可爱!!】
颜表情注释:~\/~
以上。
槐花饭
一连好些天,都没见着沁槐。安纳斯只好自力更生,又当爹又当妈,将祈月烬伺候得脸蛋上终于有了长久的血色,肋骨也不至于明显突兀得好似骷髅怪了。
其间,胖和尚施哀辛间或到访,不过每次来都不走寻常路:不是趴在屋顶上,掀开砖块偷窥,就是蹲在墙脚装忍尿,其实一只耳朵紧贴墙壁,实时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