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羽稍稍有些焦躁,爬到床里端,气喘着盖上被褥,平躺下来慢慢调整气息,脑子却静不下来,天南地北的胡乱想着自逃出来后的各种琐事。耳边厨房里悉悉索索的动静还没有停,但因为要照顾他的感受而刻意放轻。他不用猜测便能想象厨房里的那个人是如何小心翼翼,即便被他言语刺了两下,却绝不会心生怨言,反而一举一动都在为他着想。
林惊羽心口微微酸涩,忽而想起刚到这个村子两人无处可归,只能可怜巴巴的在外面淋雨的情景。自上了青云山已是多年没有过如此狼狈的经历,若不是张小凡厚着脸皮请求收留,怕真是要露宿荒野。随后的时间两人逐渐步入正轨,也有了这个容身之处,其中大半都是张小凡的功劳。
对张小凡而言,这样的平凡日子似乎比从前更适合他,起码他同村子里的村民处的极好,脸上的笑容也比在山上时多了许多,如果可以,让他在这里安宁的生活一生或许对他更好。林惊羽心神柔柔一荡,也许可以在自己死之前尽绵薄之力帮张小凡完成一点小小的心愿,比如帮他开一座小饭馆之类的,这样自己也能安心些。
不知想了多久,黑暗中有个人放轻动作,慢慢的爬上床,另拿了床被子睡在他旁边,好不容易终于躺好,没老实多久就往他这里蹭了蹭,小声唤“惊羽,你睡了吗?”林惊羽没有吱声,闭着眼睛没有动作。
那人又接连唤了几回,见林惊羽还是没有动静才安下心来,飞快的在他的额上映了一个吻,就马上缩回被子,整个人蒙在被褥里,仿佛羞的厉害,半天才从里面钻出来,伸手悄悄的把林惊羽的被子掖好才仿佛真正安心,不一会就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沉沉的睡着了。
黑夜昏沉,温暖的被窝,耳边是张小凡悠长的声息。林惊羽空洞的睁着眼睛,无意识的抚摸着脖颈上留有淡淡余温的琥珀,突然间像被什么东西灼烫了一般,猛的撒开手。神色淡漠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夜无眠。
时间流转,天隐隐透出些光亮,村中各家公鸡打鸣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起,张小凡朦朦胧胧的从睡梦中睁开一条缝,揉揉眼睛再舒服的伸个懒腰,抬手毫不留情的一把掀开被子,结果就被骤然袭来的冷气冻的一激灵,瞬间就没了睡意,忙不迭钻回被窝里捂暖了才重新爬出来。撇头瞧了瞧林惊羽,却见他侧着身睡得正熟,头发微乱,浓黑的眼睫微微上翘,一点不设防的安心模样。
张小凡穿好衣服后趴在床边傻笑着看了他一会儿,一转眼就天光大亮,只好依依不舍的去厨房开始做饭。到里面先生了火,再从碗橱里拿出昨天刚磨好的小磨稀饭,想了想只倒了半锅。这种小磨稀饭林惊羽在山上就特别爱吃,是用大米、花生、黄豆,加水用小拐磨磨碎,细细搅匀后煮熟即可。用料并不复杂,过程也很简单,但口感甚好,更有植物清香,软糯爽口。可惜此地却是没有这种粥的做法,张小凡特地托工匠打了一个小拐磨才做成。
他也不多管锅里的粥,任它自己慢慢煮,只注意着不要糊底和间或调整一下火。在间隙里又打了几个鸡蛋和着面粉煎了两大块焦黄油光的鸡蛋饼,用菜刀切开装盘。
先自己装了碗粥,站在锅台边上就着鸡蛋饼大口大口的吃,没多久就解决完了早饭,随后把剩下的鸡蛋饼和粥都盖好保温才拍拍屁股往里屋去。
林惊羽还是睡着,连姿势都没动一下,似是困倦的紧。张小凡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轻拍他的脸颊,小声嘱咐道“惊羽,惊羽,我给你在厨房留了早饭,你起来记得吃啊,如果冷了就再热一下,柴火就在旁边,不要嫌麻烦。”
林惊羽皱了皱鼻子,不耐烦的点点头,向里翻了个身继续睡。张小凡笑了笑,见天色不早,也就收拾收拾往店里去,天光正好,他吹着口哨顶着温暖的阳光心情极好的迈着大步,手里的布包一悠一荡。
虽只来了一个月,他却感觉像在这里生活了许久似的,草木的气息,乡民的笑脸,每一处都让他身心愉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简单质朴,是他渴望的平凡生活。每日心里只需盘算着创新什么菜式,忙忙碌碌却轻松愉悦,只要一想起林惊羽在家中等待他的归去,就能生出无限的动力。
人生若此,夫复何求。
而床上的林惊羽听着他欢快的口哨声随着离去的步伐渐渐低沉消退,直到失去最后一丝踪迹后,无声无息的睁开他清明的双眼,安静的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