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七变躬身应道,“是。”
王颐一身白色长裳,负手在东都市集中徜徉,观赏着两侧商肆琳琅满目的商品,身心闲适。
太原作为大周皇室姬氏龙兴之地,世称北都。与长安、洛阳并为大周三大都城,附郭县为晋阳、太原二县。王颐从肃穆古朴的北都太原城前来到雍容明朗的东都洛阳,只觉相较于太原的沉笃务实,洛阳人更加的活泼热情。有着一种和自己的故土太原大相径庭的风土人情。
一名绿衣青年忽的上前,立在他的身边,朝着他道了一礼,“王公子,我家主子请你入雅间中说话。”
王颐回头顺着绿衣青年指示的方向望过去,见了一旁华丽高大的茶楼。檐瓦飞翘,门楣上写着“重芳楼”三个大字,二楼雅间窗户大开,一片静谧。面前这名绿衣青年身长玉立,虽为伺候之人,却人才殊重,如清风朗月一般。王颐的眸子微微一凝,顿了片刻,方有礼道,“如此,便请这位小郎带路吧!”
重芳楼高朋满座,二楼长长的走廊因着这名白衣青年的到来而陡然生出一种闲静气场来。经过长廊转角处,王颐进了左手第一间雅室。雅室中收拾的十分清爽简朴,靠门处摆放着一张玄漆松下寓棋的屏风,棕红色木板在天光下泛着淡淡的红色光泽,窗前的棋盘矮榻上摆着一鼎茶羹,几碟点心,一名玄衣青年坐在靠窗的雅座上,虽然身上的一衣裳一身常服,但眉宇间却寓凝着一股难言的威严气势。
王颐上前一步,朝着座上的玄衣青年恭敬拜道,“草民见过圣人!”
姬泽握着手中的玄瓷茶盏饮了一口,微笑问道,“哦,王公子如何知道是朕?”
王颐微笑道,“圣人说笑了。这重芳楼瞧着虽不显,上下却驻守着近百名身手不凡的侍卫,圣人身边的便是区区一名内侍也有着不凡风采,草民自然是不会错认的。”
姬泽闻言微微一笑,抬头仔细打量着王颐,王颐一身白裳,洁白不染,犹如一只湖水中闲云漫步的孤鹤,赞道,“太原王氏的嫡长子,姿容端正,博学多才,被称为王氏玉树,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王颐谦逊道,“圣人谬赞了!王某虽略有一些薄名,但在圣人面前,不过是一介白身罢了!”
“王公子这话着实谦逊了,”姬泽微微一笑,“这话若是让大周百姓们听着,怕是不依的。朕的大周朝堂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愿意以一身官职,换取王公子这一介白身身份呢!”
名门世家在这个世界中传承了千百年。历经朝代更迭,亦不褪色。弘阳六年,太宗皇帝命群臣排《氏族志》,百官商定氏族等次,以山东崔民干为氏族第一。大周初年,朝堂勋贵百官,无不以与山东士族联姻为荣。由此可见,世族在大周官民心中的地位,太原王氏为七大“禁婚家”之意,山东世族之中顶级高门,王颐身为太原王氏这一代的嫡长子,便是一个如今的国公,等闲也比不得。
王颐肃然道,“圣人说的着实太过了。朝堂冠冕世所共重,便是颐本人,如今虽因年少,尚未跻身投入仕途,日后也多半愿以半身所学报效帝王之家,世人焉有舍本求末者?”
姬泽微微一笑,不再继续说下去,伸手道,“王公子请入座。”
王颐颔首谢过圣恩,一掀袍裾,在姬泽对面的方榻上坐下。梁七变上前,拍开一个酒坛上的酒封,在二人面前的琉璃碗中斟满。王颐更不打话,举起面前的酒碗,在鼻前一嗅,赞道,“好酒。”仰喉一口饮下。
“这是上好的土窟春,酒色碧绿,土窟春产自荥阳,传承以有数百年,在大周名酒中排行第二,以劲道、鲜辣著称。这瓮酒劲道老辣,入口鲜咧,足贮存有二十年,怕是只有积年的老酿酒师才能酿出这般的好酒。”
姬泽凤眸中露出一丝笑意,道,“王公子好眼力!这翁土窟春埋在太初宫海池畔,乃是应天女帝时酿酒名家曹敏所酿。”
酒水倾倒在琉璃碗中,荡漾起大朵的酒花。姬泽一手持碗,伸手敲击御案,笑道,“昔年曹孟德击缶而歌,‘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朕亦有孟德求贤之心,奈何天高人远,人心不至归也!”
王颐微笑道,“‘山高月小,水落石出。’大周百年建裔,太宗皇帝、高宗皇帝二帝扬击突厥,建立万古功名,盛名流传千古!圣人禀二帝之裔,奋胸中志气,日后自当扬大周之威,宇内志士仁人自会望风景从,归集于圣人麾下!”
姬泽闻言振声大笑,仰尽碗中酒液,“那就承卿吉言了!”
雅间中的沙漏沙沙作响,王颐起身告退,姬泽望着王颐消失在雅室间的背影,目光微垂,轻声叹道,“山东高门,王氏之子,果然是名不虚传!”
太初宫的阳光灿烂如水,照在阿顾单薄的身体上,心情颇好,对于重芳楼中发生的这件事情一无所知。午后,韩尚宫前来飞仙殿,领着杏儿和菊儿拜见。
杏儿和菊儿前来阿顾面前,拜道,“奴婢见过娘子,娘子万福!”
阿顾忙道,“快起来。”双手扶着,瞧着面前两个小丫头,一别两年,昔日旧婢身上都经了一些风霜,不复当年娇俏单纯模样。阿顾目光灼了灼二人显陈旧褪色的衣角上,一转,又落在修剪的整齐的指甲上,心中难受,“当日一别,只没有想到,如今你们居然这般清苦!”
杏儿抬头望着阿顾,目中坠着盈盈泪滴,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