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从树叶缝隙间穿过,独门独户,优雅大气,年头看着也不小,应该是前些年被某些富商们抢破过头的旧盘了。
现在拿出去没个千八百万也弄不下来。
潘林闻言斜了孙桥一眼,觉得这丫真是太不会说话了。
孙桥看到这一眼也没在意,嬉皮笑脸地,“不过你叫我过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又说:“不来还好,一来我还真的突然想起一件事儿。”
“为了我奶奶的葬礼,”潘林回过身看孙桥的眼神冷静而自持,漂亮的纯黑色瞳孔里装载着十分少见的脆弱和不安,他抿了抿唇,“昨晚去世了。”
“我想,让你见见她,可以吗?”
孙桥这才察觉到潘林今天穿的一身黑是为了什么,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如何反应,毕竟说什么好像都不太符合现在的气氛,最后也只好点点头,那件突然想起来的事儿也被他抛到了脑后。
“对了,你刚才说想起了什么事儿?”潘林问。
“……我忘了”。孙桥无辜脸。
“……”潘林。
潘家不是那种传承了很多年的大家族,他们只能算得上是很有钱很有钱很有钱的有钱人,穷过,现在富了,潘林的奶奶和爷爷那一代是富一代,现在潘家手下的很多产业都是两位老人发起创立的,包括全国知名的‘爱心残疾人帮助基金’和最开始创立的‘关爱聋哑人基金协会’也都是二人一手成立的,那时候国内的社会环境不好,潘家创建起来的集团与工厂为很多没有工作的人提供了一个可靠的岗位,不少人都说这两位老人是真的活菩萨,活生生把商业做成了慈善业。
后面一代代发展,到现在的潘林这一代已经是第三代了,潘家不仅没有没落,反而靠着早就积累地不错的声誉与品牌效应获得了更多的发展空间与合作伙伴——简新梅背后的简家也是其中的合作伙伴之一。
孙桥在吊唁堂看见了遗照被挂在正中间的潘老太太,照片是黑白的,但里面的老人却笑地十分开心,她的皮肤上布满了一层一层的皱纹,眼窝深陷,乌色的发丝掺杂着不少银白,微长的头发被盘成一个优雅的髻,被泛着流光的玉钗固定在脑后,尽管苍老,但眼神却锐利明亮,孙桥站在大堂前看着那双眼睛,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潘林。
潘林同一些哭哭丧丧的亲戚们应酬完,走过来站在了孙桥的身边。
“我的奶奶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潘林捏着不知道是谁塞给他的一块锦帕,估计是让他擦眼泪用的,潘林取下一直架在鼻梁上的眼镜,用帕子擦拭一尘不染的镜片,俊秀的五官没有了眼镜的遮挡,全都暴露在了空气中,潘林神色淡然,“我一直很喜欢也很尊敬她,在她大限将至的时候我就想,她要是死了我一定会哭得很惨很惨,惨到你都认不出来的那种,可我错了,奶奶咽气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看着,是很难受……眼泪却一点都流不出来。”
“奶奶知道了肯定又要骂我这个混小子了。”
孙桥看着潘林的脸,并没有开口安慰,他只身出现在人家的葬礼上还没有穿正装就已经够奇怪了,这时候能不惹眼就尽量不要惹眼,但潘林强作淡然的小模样实在让他太看不顺眼,于是孙桥问他:“咱奶奶信佛?”
潘林擦着镜片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愣愣地抬头,点了点,反应过来之后小声说:“……咱奶奶是什么鬼…是我奶奶。”
孙桥没理对方的碎碎念,几个刚磕完头的年轻人哭成一团往他的方向走过来,低着头好像很伤心的样子,也不看路,差点撞着孙桥,几个穿着白色丧服的中年女人本来在说着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不知怎么的也哭了起来,粗哑的哭声听起来很是心烦。
孙桥扯着潘林往旁边走了几步。
“班长大人,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佛教对于死亡的看法与解释吧?”孙桥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右腿脚踝磕到左边大腿上放着,他笑着数:“死如出狱,死如再生,死如卒业,死如乔迁,死如更衣,死如新陈,听过吧?没听过你现在拿手机出来百度,在佛祖面前,死与生根本就是同一个概念,潘老太太信佛,大概早就参透这一点了。”
“人的一辈子就这么点儿时间,这也顾那也顾,分身乏术啊,要我说嘛,”孙桥意有所指地看着潘林,“自个儿觉得幸福就可以了。”
[可以,这很点题。]系统冷不丁夸奖孙桥。
孙桥嫌弃脸。
幸福?
潘林转头看着灵堂正中间的黑白照片,蓦然想到了老太太在临终的那个晚上对他说的话,那时候潘林很害怕家里这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老人就这么撒手离去,留他一个人呆在这诺大的潘家面对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亲人,可他奶奶的身体状况已经很糟糕了,他没办法因为自己的胆小就自私地要求阎王听他的话,潘林也不想让自己的奶奶连走也走地不安心,于是他听着周围人吵杂万般的哭声,沉默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潘老太太挥退了所有人,只让他一个人留下来。
他的奶奶问他,孩子,你有什么要对奶奶说?说吧,奶奶都听着呢。
那气若游丝的苍老声线一如往常的温婉优雅,她都病成这样了,在面对潘林的时候却还像是小时候陪着他一起玩耍时的模样,听着声线下掩藏的颤抖,潘林整个人都抑制不住地低声默哭了起来,他的眼泪一颗一颗地无声地往下掉,纤细好看的十指紧紧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