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可闭上眼躺平,发觉床越来越窄了,窄到他只好硬邦邦挺成一根杆,这才勉强没掉下去。
赤/裸的左臂无可奈何地紧挨墙壁,思及上面那一道道被漆黑掌印覆盖得分辨不出的笔迹,叶洛觉得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和着那直往鼻子里钻的霉味,这感受愈发难以言喻起来。
矫情,叶洛在心里狠狠骂了自己,结果最终还是忍不了,将细瘦手臂放到眼上搭着了。
视线关闭时,思绪就爱乱钻,不受控制地钻进了那张柔软宽大的床里,全世界都只剩下那道迎面扑来的光。
他想念,很想念。
他向来随遇而安得过且过,若非如此,自己根本没办法跌跌撞撞挣扎到今天。
自己真正想念的是什么?他却是不敢再想了。
将涌到喉咙口的酸涩和浑身细胞都在叫嚣的名字,一股脑全压了下去,叶洛将被子扯得更高些,掩住了随着天色渐亮,落在眼上的刺眼的光。
起床铃打响时,叶洛长长出了一口气,方才的噪音也随着铃声的催促戛然而止。
有谁在不满地嘟囔着,又有谁细细簌簌地爬起来穿衣,叶洛也不在意他们,径直坐起了身。
结果刚稳住身子,他就忍不住“嘶”出了声,酸,真酸。
比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硬着脖子仰起头还要酸,也不知是不是自己一个人,没办法反手揉揉的缘故。
缓了好一阵,他这才将旁边规规矩矩叠起的衣服套上,低头,又抬着手指勉强将褶皱抚平了。
粗糙的布料和茧碰在一块儿的触感,有些诡异,他将手翻转过来细瞧,心道若是用这双手去握着,就什么都暴露了。
麻木的神经还来不及辨识出悲伤情绪,就被鞋底蹭在水泥地上的声响拉回了现实,叶洛微抬起头瞥了眼,发觉瘦弱的少年正怀抱着书本,犹犹豫豫望向自己。
叶洛想了半天,没想起他叫什么,刚后知后觉出这场面有些尴尬,就见少年像被扔进锅一般,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起来,急急忙忙嚷了句:“你快起来吧,要迟到了!”
刚说完就一溜烟逃走了,只余下吱呀乱响的门,和张着口,还没来得及回应的叶洛。
被这个小插曲打断,叶洛也不再瘫在床上伤风悲秋了,加快了动作几分钟收拾完毕,窜出了门。
直到冲进院子,被四处乱跑的小孩撞了好几下,他也没想起对方叫什么名字,也就不执著,摇头作罢了。
几个小孩揉着眼,正晃晃悠悠从屋子里走出来,走到这个像是有无形屏障的地方,院子中心的小孩打闹成一团,余下的几个却木着脸坐在台阶上,绞着手指两眼放空。
叶洛瞧了眼,感觉胸口闷闷的,也就不敢再看了。
一路疾走到了教室门口,预备铃才刚好打响,叶洛松了口气,感觉那卡在嗓子眼的窒息总算过去了,脚步也就放缓下来。
微弓着身子从后门走进去时,有些男生还三三两两聚成一团,散落在教室后部的空地上,似乎听到铃声才开始稀稀疏疏朝座位上走。
叶洛低头走过,没有半分视线投注到他身上。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将脊背挺得更直些,带子,三步作两步走到了最角落,轻轻拉开椅子。
直一股脑塞进抽屉里,这才总算长长出了一口气。
这是整间教室里唯一的独位,是他顶着班主任灼热的关切眼神,固执着主动请求的,对方知道自己的情况,也没有多加劝阻。
这么多年了,叶洛总学不会跟不相识的人相谈甚欢,也不愿意去跟谁由陌生人一步步熟捻起来,再将那些死死捂住的东西一个劲剥给谁看。
那些伤口太丑陋了,就算是迄今为止唯一接受靠近的那个人,自己每次见着都是戴着面具的,更何况这个年纪的少年们。
他们兴许会同情,会热切帮助,会笨拙开导,会说一切都会变好,可实际上好不好,除了自己又有谁知道呢?
正百转千回,讲台上响起了领读声,叶洛这才回过神来,瞥了眼前桌埋头啃着面包时,弓着身子时不时朝教室门口瞄一眼的模样。
叶洛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叹了口气,将注意力收回,从桌上抽了本书小声念了起来。
果然还是回来了。
他嘴上念着,大脑却乱糟糟,乱得头有些疼,忍不住抬手在太阳穴揉了揉。
想说服自己别太贪心,可太难了。
叶洛也不知道自己想到了什么,总之颠三倒四的,唯有泡了柠檬水般的酸涩感是真实的。
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怀里冲撞着,叶洛将念书的声音提高,手指无意识动着,将书页都弄卷了些。
他感觉自己像个恶劣的骗子,卑鄙的小偷,像只身处泥潭的挣扎蠕动的虫,本就没资格拥有更多。
这般想着,将头埋得很低很低,叶洛的脸都快砸到书上了,先是将唇死死咬住,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下子松开了。
对不起。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道歉,知道的,只有自己浑身在颤抖。
好不容易平息些,他这才在余光里瞧见了前桌背影明显的一顿,还犹犹豫豫地,朝自己望了一眼。
叶洛将原本克制不住的颤抖死死压住,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一时没忍住,似乎将那三个字说出口了。
装作没事般,叶洛顶着这视线,将头埋得更低、更低些,这才随便挑了一段课文,继续小声念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点进